那些个州衙士卒都是闻铭特意栽培练出来的,虽然比不了真正的北疆精兵,但在遇敌时倒也未见胆怯。眼见敌人凶狠杀来,他们也都呼喝着,挥刀挡架,叮当一阵响,还真就把那个几军卒的攻势给挡了下来。

    只是这一动上了手,牵一发动全身,其他那几百还在犹豫中的军将也就被引着对围拢的州衙兵卒发动了攻击。先只是面前的十几二十人,被挡下,然后是更后头的百来人,最后更是全部五六百人,从各个方向杀来。

    这一下,众兵卒就有些顾此失彼了,只勉强招架了几下,便已纷纷中招,惨叫连声,同时还把位于中心的李凌几个给暴露了出来。

    眼见机会就在眼前,那些早盯上他们的军将岂会放过,也全都放弃身前的对手,果断扑上,刀光闪处,直取李凌。李莫云虽然气力不济,但却也不能继续看着了,便又是连声怒吼,钢刀挥起,当当几下,挡住了又一波的攻势。

    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到了这一步,李凌他们也就是苦撑罢了,用不了多久,阵势一破,便是个死,而且他们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对面处,那名男子嘴角一翘,心下已然定了,自己的这一计策就要成功。虽然中间有所波折,但结果是不会有差错了。

    可就在此时,嘚嘚的马蹄声突然从前方的街道响起。开始时还离着颇远,马速也不甚快,但转眼间,马蹄声却突然大急,就见十数骑沿着空旷的街道疾驰而来,迅速来到了正自混战的双方身后。

    正当李凌暗自叫苦,以为又有对手的援兵杀到时,就听得一声断喝自那边响起:“通通给我住手!”

    声如雷霆炸起,势若猛虎出山,只这一声怒吼,本来还急攻李凌他们的那些兵卒居然迅速收招,乖乖地朝后退去。就连那几个觑准了机会想伤李凌的家伙,居然也放弃了即将到手的机会,后撤着拉开了双方距离。

    而他们这一退,州衙的兵卒也都纷纷住手,后退的同时顺势朝来人望去,一看之下,叫声就响作了一片:“狄将军……”

    这个只引十数骑匆匆赶来,一声怒吼就能喝止数百人厮杀的骑士,正是丰州守备!李凌心头一动,赶紧转身望去,却发现此人年纪居然和自己差不多,虽未着什么甲胄,却自有一股凛冽之气,模样俊俏,却又深具威仪,目光一扫间,已有不少军将下意识就屈膝跪了下去,大礼参见。

    只此一幕,就让李凌能够明白对方为何能一句话叫停这场战斗了。很显然,他在本城军将中的地位极高,说一句令行禁止都不为过。

    就在他观察来人时,对方也在远远打量他,片刻后,才一笑,下马:“前面可是李凌李大人吗?”

    “正是本官,你是狄将军?”李凌定神,不卑不亢地抱拳施礼问道。

    “正是,在下狄惊飞,忝为丰州守备。”说话间,他已大踏步靠上来,呵呵笑道,“李大人之名在下也是久仰了,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惊飞来迟,倒让李大人受惊了。”

    “狄将军谬赞了,幸亏你及时赶到,不然本官说不定真就要饮恨于此了。”李凌说着,又扫了眼四周,却发现刚才那杀气腾腾的诸多军将这时一个个都如霜打的茄子般全蔫了,尤其是当狄惊飞目光扫过去时,更是一个个都如耗子见了猫似的不敢与之对视,一副恐慌的模样。

    就连适才还掌控一切的中年男子,这时也是一脸的不安,似是想退走,却又没这个胆子,纠结地看着已大步而来的狄惊飞,眼神里既有意外,也有愤怒。

    “方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狄惊飞的目光也着落在了他的身上,语气不善道,“为何这边会起纷争,是你下的命令对李大人下手的吗?”

    “狄惊飞,我早就把意图告诉过你,怎奈你就是不肯合作,说不得,只有自己做主了。”

    “大胆!什么时候我丰州守军居然要由你来发号施令了,还是干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狄惊飞双眉一挑,如长剑出鞘,直刺对方。

    “你才大胆,我这是奉了董帅之令行事!”

    “董帅之令?我为何未接到军令?还有,你只是说这是董帅的口令,也拿不出任何一道可供一用的手令,就让我信你所言,真是荒唐!”狄惊飞已来到对方跟前,以居高临下的态势盯住了他,“尤其是今日,居然敢趁我不在假传军令,一意孤行,真当我丰州军中没有法度了吗?来人,把他给我拿下了!”

    “我看谁敢!”方先生听到这话心头更是一阵发虚,退了一步后,果断从怀中掏出一面令牌来,高高一举。这一下,周围那些兵将还真就不敢动了,就连狄惊飞,也在此时目光一缩:“董帅的将令?”

    “不错,这还不足以让你改变主意,帮我拿下李凌吗?”他说着,还把令牌往前一送,似是要让对方看清楚这令牌的真伪。

    可狄惊飞却并无太多反应,只转头道:“李大人,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且随我先入营细谈吧。”居然就这么无视了对方手中的令牌。

    李凌虽然满心疑窦,这时也只能相信这个及时出现的年轻将领,便点点头:“恭敬不如从命,我想狄将军总不会撒谎害我。”

    说着,两人并肩就往里去,与有些发怔的方先生擦身而过,然后李莫云等人也急忙跟上,至于其他兵将,则依旧齐刷刷地跪在那儿,未敢动弹。显然,在狄将军有下一步指令前他们是不敢起来的,还得接受发落呢。

    而那方先生和他手下几人,这时却被彻底无视掉了。不过这对他来说倒也未必是件坏事,因为这代表手中的令牌有一定作用,至少狄惊飞不会因此拿他问罪了。只是就这么离开,他又有些不甘啊。

    这一回再入军营,李凌总算是来到了中军大帐,两人分主宾落座,他才又再度正色称谢:“此番真多谢狄将军了,要不然我现在便已是一个死人了。”

    “呵呵,李大人太客气,这都是狄某该做的。不瞒你说,其实早在数日前,我就已经知道那方文弼有此想法了,还劝他打消这个念头。只是没想到他全不听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瞒你说,我到现在都还是一头雾水呢。若我记得不错,我可从没有得罪过这位方先生,更别提他背后的董帅了。对了,这个方文弼方先生到底是什么身份?”

    “呵呵,那就让我一一解释与你知道吧。董帅你知道是什么人吧?”

    “当然,董公望董帅乃是我大越北疆四帅之一,无论是在军中还是朝中,都有着极隆的声望,他在北疆一守就是四十多年,堪称我大越长城!”

    “这个方文弼就是董帅身边的参赞幕僚,智囊一般的人物了。据说他虽然不是太通晓兵事,但对其他琐碎的军中事务却是极其擅长,也正是因为有他从旁协助,出谋划策,才能让董帅无后顾之忧。虽然直到今日,他依然未有官职,但谁也不能否认其在军中的地位,在董帅心目中的分量,说一句左膀右臂也不为过。”

    顿了一下,狄惊飞才有些歉意地苦笑道:“不瞒李大人,正因如此,我才有所顾虑,在他亮出董帅将令时不敢真把他拿下了。我狄惊飞虽然是丰州守备,可终究还是要听从董帅节制啊。

    “当然,若是乱命,我也不会遵从,比如这一次,他居然只凭这一面将令就让我出手对你不利,就被我严词拒绝了。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贼心不死,早早就做了安排,在确认你今日抵达后,刻意将我支走。要不是我及时察觉事情有些不妙回来,只怕大错就已铸成了。”

    说这些话时,狄惊飞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有后怕,也有愤怒。

    李凌默然,后怕的同时,又略微有些放松,看来这应该只是那方文弼自己的主意,不然也不会连一份白纸黑字的手令都拿不出来了。当然,也有可能是那董公望有所顾虑,不敢留下证据。

    好在这狄惊飞出身不凡,不怕与董帅硬刚,才让自己得以脱险。而只从他一来就能将局势彻底控制住,便可推知这位年轻的将军在丰州军中的声望也不比董公望要差,甚至在此,他的控制力还在董帅之上。

    这个认识让李凌安心不少,然后才问道:“那关于我送粮来迟一事?”

    “此事无论朝廷还是董帅,都没有追究之意,那不过是方文弼自己挑的一个借口罢了。我们也知道出番要从各处筹粮运粮多有不便,有几批粮食迟上一段也在情理之中嘛。你放心,只要验查过数量和质量无误,便能回报朝廷。”

    “那就好。”得到这一答案后,李凌总算放下心来。不过就事实来看,想要验明一切,还得过上几日啊,所以他就得在此多耽搁一些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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