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凌二人悻悻回到客栈时,天已擦黑。

    本欲趁机和沈家有个交流,结果被人奚落,还吃了大大的闭门羹,这让两人的情绪都不是太高。

    同样情绪低落的还有舒文庆等广安商人,因为在这半日的各自打听后,他们已确认这次随州城的水要比自己想的更深,那些个对手一个个都财力雄厚,背景吓人,根本就不是自己这样的小商人能抗衡的。

    他们别说来此分一杯羹了,怕是连点汤都未必喝得到啊,哪怕有凌老板这样的皇商,他们心里依旧没什么底。

    所以在见李凌回来后,几人便一起凑了过来,先是说了一些诸如可用过饭,在此住着感觉如何的客套话,然后才慢慢转到了他们最在意的事情上:“凌老板,咱们都打听过了,这次从各地来随州的,多是身份不一般的大人物,咱们真能从他们手中夺下几块地来吗?”

    “怎么,事情都没开始呢,你们就怕了?”李凌不屑地扫了他们一眼,“就这点胆子,你们还想要赚到钱?”

    “凌老板,我们终究只是小县城里的小商人,钱少粮少身份低,对上的却是一个个的大商人,自然会感到不安了。不过我们对您还是很信服的,只要您能给我们个准话,咱们便豁出一切跟您干!”眼见李凌似有不满,周老板赶紧赔笑表态。然后其他人也纷纷跟上:“是啊凌老板,我们只是想打听一下您接下来的策略而已,我们都跟您来随州了,粮食也都在来此路上,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见他们如此说话,李凌脸上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了些,然后笑了一下道:“你们有所顾虑我也能理解,毕竟咱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从范家蔡氏这样的豪门大商口中夺食,自然颇为凶险。

    “不过你们放心,有我在,咱们肯定吃不了亏。他们或许财力更雄厚,但至少在这儿,他们是不如我们的,因为无论范家蔡家还是胡家,都不可能把所有的钱财粮食都投到随州一地来。这儿只是他们打开湖广局面的开始,他们还有更大的目的在后头呢。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个机会,在这儿把他们全部击败。至于来自官府方面的压力,自由我来顶住。而咱们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把随州的粮价压下去。”

    “啊?”众商人满脸错愕地看着李凌,都没法理解他话中的意思了。明明大家都是冲着抬高粮价,然后以高价粮换低价田地而来,现在怎么反倒要把这儿的粮价给压下去了?

    “怎么,想不明白?”李凌早猜到了他们会有此反应,便给出了自己的解释,“若我们也按他们的游戏规则来,以我们这点财力根本没有半点机会。所以,我们就得另辟蹊径,让他们跟着我们的规则来。”

    “可这样一来,我们不就与他们彻底对立了?能是他们的对手吗?”

    “如果真是正面与他们抗衡,机会自然渺茫,但要是他们不知道对手是我们呢?”李凌却是一笑,“各位怎么也算随州人,岂不闻有个沈老爷,沈大善人吗?”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舒文庆才第一个反应过来,拍案道:“凌老板果然厉害,居然想到了他!”其他人也跟着点头,显然对这个沈添颇为重视。

    但随即,还是有人质疑道:“只是他真肯与我们合作吗?”他们可是知道这位沈老爷身份有多高,财力有多厚的,与他一比,自家这些人真就不值一提啊,连与他合作的资格都没有。

    李凌却笑道:“若是寻常时候,我们或许未必有这个机会。但现下嘛,却不一样了。他想要行善济民,可粮食却不够,不然也不至于出现今日般只卖不到半个时辰的粮食之类的举动了。而我们手上却有他需要的粮食,正好合作。”

    “他会信吗?还有,我们最终的目的还是抬高粮价,以粮换地,到那时他那边又该如何应对?”

    “他没得选择,因为除了我们,不会再有人站在他一边了。至于今后我们改变立场,那更是简单了,商场之上从来只讲利益,他还能告我们不成?”李凌说着,果断拍板,“就这么说定了。舒老板,明日就以你的名义去见沈添,只要能打动他,我们此行就算成了一半了!”

    “好!”舒文庆已经决定相信对方,当下就一口答应。至于其他人,或许心里还有所疑虑,但到这一步了,也只能听从李凌的意思行事了。

    ……

    有舒文庆带路,再往拜会沈家就比昨日时要顺当许多了,李凌不但进了沈家大门,也得以登堂见到沈添本人。

    沈善人的打扮气质与昨夜所见的他儿子完全是两种风格,他的穿着打扮都很是朴实,只是面相上透着些许的精明,若非这是到的他家,否则李凌都要认为自己见错人了。而除了朴实之外,如今的他看着还有些疲惫,眉宇间甚至都带了几丝恹恹,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专门见了这两个从广安小县而来的晚辈。

    双方算是初次见面,自然免不了一番久仰大名之类的寒暄,而在这一番虚套后,李凌便迅速入了正题:“沈先生在随州的名望在下虽然才刚到本地不久,却也是多有耳闻了。尤其是此番湖广各地遭灾,多有人囤积居奇,以谋私利的情况下,先生还能如此为民谋福,实在是让在下心生感佩啊。”

    因为无法确认李凌的真实意图,沈添只是谦逊一笑:“阁下过奖了,我既为随州人,为乡里乡亲地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理所应当。”

    “沈先生过谦了,此事其中的难处我等纵然远比不了沈家之豪富,却也是可以想见的。我可是听说了,之前数月随州粮价就是靠着沈家不断出粮才得以稳住,只要对比府城这边的粮价和广安县的粮价,便可知沈家为民功劳之大了。”舒文庆也跟着夸奖了一句。

    然后没等沈添再谦虚,李凌又跟着道:“而更让在下心生敬意的,还在于沈先生你可以为了帮人不怕得罪那些更有财势之人这一点上。我们可是已经查明白了,此番不光是随州当地的诸多大户欲图把粮价给抬上去,还有来自襄樊、武昌等地的富商也想要抬升随州粮价,沈家所做种种,那就是在与所有人为敌啊。想必其中的艰难远比常人所想要大……”

    “我说过了,我是随州人,我沈家祖祖辈辈都在此植根,自然不能让某些人因私利而害我乡里!”沈添突然开口打断了李凌的赞许,然后目光一亮,落定在李凌身上,“至于你们二位,拐弯抹角的话就别说太多了,到底见我有何意图就明说了吧。如果是来做说客,想要让我就此罢手的,那还是省省力气吧。我沈家虽然算不得什么豪富,但仓中粮食还是充足的,我是一定会托住粮价的!”

    “沈先生你误会了,我们……”舒文庆刚想把话说明白,却被李凌迅速抢过话头:“沈先生,可我怎么看着你沈家的粮食好像也不太够了啊。要不然也不至于在前些日子突然停止供粮,还有昨日虽然再次打开店门售粮,可很快的你们又关门歇业了,恐怕也是粮食没备够,怕被人看出,引发更大的恐慌吧?”

    他这一说,其他两人都微变了脸色,尤其是舒文庆,更是满脸诧异,不是说好了来帮人的吗,怎么反倒像是来给人施加压力的了?

    沈添在神色一变后,又迅速恢复镇定,哼道:“昨日售粮不过是稍作试探,自今日开始,我沈家便会无限量地供应粮食,我家存粮还是足够的。”

    “哦?那要是有诸如蔡胡范这样的大户出钱购粮呢?你们也能撑得住以眼下的价格出粮吗?”李凌却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反而针对性地抛出了这么个问题,这让沈添的脸色再度一变,一下子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了。

    事实上,昨日所以会刚一开卖不久就关了店铺,正在于此。因为当时拥挤到店铺前购粮的人中,赫然被人认出了其中就有本地两家大户的家奴管事,很显然他们已经针对沈家开始动手了。

    沈家的粮食再多,也不可能填饱这些人的肚皮,而且他们有的是钱,到时卖得再多,也帮不到本地百姓,反而变成了其他几家用以压榨百姓的助力。这是沈添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情。

    李凌见他沉默,便笑着道:“以沈家现在的存粮,显然不能在这场粮食之争中占到丝毫上风,因为你们的底细早被他们给摸透了。所以在我看来,要想克敌制胜,真正把粮价打下去,就必须出现让他们预料不到的变数,比如说,我们! ”

    看他拿拇指点了点自身,沈添稍有些意外:“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想帮我对抗那些来自各处的大户豪强?”

    “正是,却不知沈先生可愿意与我们合作吗?”李凌也把神色一肃,看着他双眼,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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