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知义等人都被金老板的这句话给说得惊疑不已,半晌未能回神,打从他们心里来说,是实在无法相信这会是事实,这不光是因为铜钱与银子的比率关系到他们的身家,更在于他们可是花了大力气在这上头的,自以为外间铜钱已然不多,自然得从自己之愿了。

    金老板一眼就瞧出了他们心中所想,又是一声冷笑:“你们以为我这是在拿话唬你们吗?那就让懂行的来与你们分说吧。”

    随着他话说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几名钱庄老板身后踱步而出,正是孙让。只见他笑呵呵地看着众人,说道:“要说起来还真得多谢各位呢,要没有你们刻意拉升铜钱价格,我孙让也不可能在短短时日里赚到数万两银子的利润。”

    看到孙让,他们的心就陡然为之一沉。这人之前手头便有数量庞大的铜钱,虽然换了不少给自家,可难保他没有留下一部分啊。而他见众人的神色变化后,笑得是更欢了:“我也不瞒各位,就在前段日子,你们花银子换铜钱时,我便把手上剩下的那些铜钱都拿出来换了。不光如此,还有个朋友也给了我一笔铜钱,那数量可是相当不少,你们开在城里的那几家银钱互换的店铺都不够收的,昨日之后,他们就不再收铜钱,从而使得银子和铜钱的比价开始回升,现在已升到七百文以上,再过两日,一切就恢复到原来模样,甚至银子能换更多铜钱了。”

    “什么?这不可能!”有商人终于忍不住惊叫出声,实在难以接受全方面的溃败。倒是蔡知义,这时阴沉着脸,心里却已经接受了这一结果,因为就在昨日午后,他确实听人提过有那些铺子的掌柜求见,奈何那时粮价的落下已经让他们疲于应付,又觉着铜钱上不会有什么变故,就被他给忽略推迟了。

    可谁能想到,这笔买卖出的篓子不比粮价一事为轻,居然让他们再度大亏一笔。现在却是把数万贯铜钱都砸手里了呀……

    这一次接一次的重大打击已把那些小商人弄得欲哭无泪,整个人都跟被抽去了灵魂般,茫然地瘫坐在那儿,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了。至于蔡胡梁等豪门大商,虽然家底厚实,不可能因为这两场失败就真破家,但也让他们深受打击,满面怒意。如此商场上的惨败是他们从来未曾遇到,甚至是想过的。

    现在事情到这一步,他们又确实无力反击,只能苦涩接受。良久的沉默后,蔡知礼才恨恨地盯着面前众人:“好,好哇,你们可算是给了我等一个大大的教训吧,我这次败得服气。既然如此,那就按现在的市价用铜钱抵债便是……”到了此时,又在随州地界,除了认输已无他法。

    可结果,对面的那些钱庄老板却同时摇头:“不,我们可没那工夫收如此琐碎难辨的铜钱,我们只要银子!”

    “你……”蔡知义大怒,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胡观觉这时再也按捺不住,大声怒斥道:“你们想做什么?难道还想要了我们的性命不成?你们以为这儿就没有王法了吗?”

    “几位误会了,我们绝没有逼迫各位的意思,生意人嘛,就讲个和气生财。”金老板呵呵一笑,“我们的意思是我们不想收铜钱,也对粮食没什么兴趣,但不代表就没人要了呀。”

    “还有谁?”蔡知义这时才明白过来,目光迅速往众人身后落去,刚才孙让就是这么走出来的,那必然还藏了人。

    果然,很快的,一个虽然只着普通衣衫,但整个人依旧有着不凡气度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慢悠悠走了出来。他的脸上也带着一丝和煦的笑容,先冲众人微一拱手,这才开口道:“凌厉见过各位!”

    “果然是你……”一些商人顿时咬牙说道,恨不能扑上去咬下他一块肉来泄愤。而广安的那些商人在看到李凌后除了恨和惧之外,更多的却是悔。

    他们已经想得明白,今日之败只怕就是凌厉联合其他人布下的局,然后导致了自家这次的大败亏输,血本无归。真是后悔啊,要是当时没有改弦易辙投到这一边,胜利的就是自己了呀……一时间当真是悔不当初,满心怨恨啊。

    李凌面对众多复杂的目光,也不带丝毫不安的,在他眼中,这些家伙真算不得什么。这次的商战,自己也就是小试牛刀而已,尤其是当知道对方居然胃口奇大的居然还想拉升铜钱的价格后,他就更有把握让他们吃下大亏了。

    因为相比于粮食,经过之前的几场买卖,他手上的铜钱可是充裕得很啊。虽然有一部分已经通过孙让卖还给了那些商人从而使自己大赚一笔,并以之用来使范家就范,但剩下那些还是足以平抑城中铜钱和银子比价的。

    更关键的在于,铜钱毕竟不同于粮食,并非什么必不可缺的物资,所以李凌行事便越发大胆,只在短短几日间,就把对手杀得片甲不留。

    就此,不光在粮食上让对手崩盘,还在铜钱买卖上让他们大亏出血,再通过百姓的激愤施压,钱庄商人的讨债,自然就把这些对手逼入到绝地了。而现在,也到了最后收割一把的时候了。

    “你……好卑鄙!”蔡知礼在愣了片刻后,忍不住指责道。

    对此说法,李凌只是淡然一笑:“商场如战场,自然兵不厌诈。你们既然会为了赚钱不顾寻常百姓的死活,那就没有资格说我用上非常手段。而现在,胜负既分,就看你们愿不愿意接受事实,以及愿意付出多少代价了。”

    “哼,你到底想怎样?”蔡知义瞪着他,寒声问道。

    “我自然是来帮你们解决问题的,你们也看到听到了,现在不光这些位银号老板要问你们讨还欠款,外头也还有成百上千愤怒的百姓在等着讨还属于他们的财产呢。你们要是不能给所有人一个满意交代,不说钱财上的事情,恐怕各位连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

    “我们可是……”胡观觉刚想拿自己的身份来作抵抗,就被李凌迅速截断:“无论你们还有什么身份来历,那都是只能在武昌襄樊等地用来唬人,可这儿是随州,百姓的愤怒已然被挑起,便是府衙都不敢直面这等怒火,现在外间不见一个衙差便是最好的证明。

    “还有,我已经查过了,之前你们就已买通府衙,让他们在你与沈家交锋时保持中立,现在胜负未分,他们自然是要继续保持中立了。所以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你们已败,除了割地赔钱,已没有更多的选择,又或者你们真舍命不舍财……”

    “你划下道来吧,我们接着便是。”蔡知义这时倒光棍得很,当即表态。

    “痛快,我对你们的铜钱不感兴趣,倒是可以出银买下你们手上的粮食,然后你们再把银子还与各家钱庄。”李凌说得颇为轻松简单。

    对此,众人倒也没有太多意外,本来双方交锋的重点就在粮食上,李凌现在要收他们的粮食也在情理之中。事情到这一步,也只能妥协了,好在他们的粮食够多,拿出一部分来还债,还有多余,接下来还能去别处以粮换地。

    “那你开个价吧,只要合适,我们就卖。”形势如此,只能妥协,蔡知礼在看过其他人后,有些生硬地做主道。

    李凌点点头,然后伸出了一根指头:“我这个人做买卖最是公道了,就以市场价收粮,十文一斗!”

    随着他报出这个数字,现场众人全都呆怔当场,所有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来,就连那些钱庄老板,包括与李凌有些交情的孙让都觉着他是疯了,这开口叫出的粮价简直不能算是乘火打劫,而是直接就要吃人啊。

    “你做梦!”

    “姓凌的,你以为我们真连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了吗?”

    众大小商人几乎同时出声喝叫,所有人都没法接受这样的报价。十文一斗,那是在丰年时,有大量粮食买卖才会出现的价格,可现在是什么时候,是湖广遭灾,一年下来颗粒无收,粮价高到能让他们铤而走险的特殊时期啊,之前他们可是将粮价定到了五十文,他倒好,这一刀直接就斩在了脚脖子上。

    面对众人的喝骂,李凌表现得颇为淡定,直到他们都骂得差不多了,他才施施然又道:“就十文,爱卖不卖,反正我现在手上的粮食是足够供给随州百姓了,粮价你们是无论如何都别想再提。

    “哦对了,你们是不是曾觉着有些奇怪,为何之前明明已经没粮的沈家最近又突然拿出了大批粮食,从而才坏了你们的好事?”

    这确实是让他们最为在意的一点,胡观觉立马问道:“你们手上的粮食到底从何而来?”

    “到了这时候我也不瞒各位了,我们的粮食乃是由范家供应。不过我收他们的粮食价格要稍微高一些,是十三文,但你们不同,因为现在大局已定,所以我只愿出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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