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凌这么说来,又缓步走向自己几人,那些个皇城司探子校尉早已破胆,只能跪那儿一个劲地磕头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饶不饶你们不在我,而在你们自己。若是你们愿意乖乖合作,本官还可以考虑留你们一命。”李凌语气平淡地说道,此时的他已经看不出之前的愤怒了。

    “大……大人有事只管吩咐便是……小的们一定照您的吩咐办。”有一个活命的机会,他们几个哪还敢拒绝,立刻一口应道。

    “别忙着答应,先听我把话说完。”李凌站定在他们面前,一边继续俯看着他们,一边缓声道,“你们几个是侯隆滔的亲信?”

    被他问到的几人立刻点头认下,这一点是没法否认的。然后又听李凌道:“既如此,你们应该知道他的许多事情吧,比如说他这次是受何人之命一路追踪,欲加害于我。”

    “小的知道,是卫司丞,我等都是奉了卫司丞之命而来。”其中一个反应最快的立刻抢答道。其他几个一愣后,也纷纷跟进,这一点虽然也算机密,但李大人刚才也已提过,所以他们说着便无半点压力。

    “唔,这一点可有实质性的证据吗?只是你等嘴上一说可未必能作准啊。”李凌循循善诱地又问道。

    几人稍作迟疑后,还是刚才第一个答话的回答道:“有的,我们此番离开京城南下是以奉命捉拿大盗张初九的名义,也是卫大人签发的捕令。那份捕令现在就在侯大人随身的包裹之中,大人一看就知!”

    “以追拿大盗张初九之名,行截杀我这个朝廷官员之实,是这样吗?”

    “正……正是。大人恕罪,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被逼无奈啊……”几人感受到压力,又是一阵叩首求饶。李凌却没工夫再与他们作这样的纠缠,当即喝声道:“都别假惺惺地说这些了,接下来我问什么,你们只管回话,说好了不必求饶,说不好,求饶也没用。”

    几人这才停下磕头求饶的举动,低低答应了一声,静候李凌的问题。他也没有让这些人等待,又道:“这一内情其实早在你们离京前后,侯隆滔便都告知你们了吧?”

    “正……正是。”

    “那你们可知道卫天鹰为何要害我吗?我与他可没什么仇怨啊。”

    几人这回却是面面相觑,没法作答了。以他们的身份,能知道自家侯大人的心思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更上面的卫大人是怎么想的,别说打听了,连想都不敢往深了想啊。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原委,只听李凌幽幽道:“是因为他和永王孙璘交情匪浅,而永王又对我恨之入骨,所以才会借此机会欲对我下手。之前我刚从湖广回京时,就已经历过一次了,现在不过是旧事重提罢了。是也不是?”

    “这……这……”这下几人是彻底慌了神,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这等事情别说他们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敢认啊。

    永王是什么身份,即便几年前因罪被剥夺了一切职权,成了个闲散郡王,但其在朝中依然有着相当的影响力,又岂是他们这样的皇城司小吏能非议的?还有卫大人……可以说,一旦与这两尊大神为敌,随便哪个,都能把他们当臭虫一般碾死,都不用费吹灰之力。

    但就在他们愣神的工夫,李凌又嗯了一声,满满的都是威胁:“怎么,你们这是想否认事实吗?”

    这让他们果断从惊吓中回神,想到了自己眼下的处境。如果说按李凌所说去指证卫大人和永王是死路一条的话,现在的他们更是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只要他们这时不按李大人的意思招认,现在自己几个就得人头落地。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恫吓,边上自家侯大人的尸体还在呢,他连侯大人都说杀就杀,还会在乎自己几人的性命?

    现在他们要考虑的,就只剩下是早死还是晚死的事情了……不对!

    几人突然交换了一下眼神,想到了一个万一,要是李大人他真扳倒了卫大人,还有永王呢?在自己等人的指证下,真把两尊大神给扳倒了,那自己等不就不用死了吗?

    蝼蚁尚且贪生,更别提他们几个了。在眼下这个死局前,除了这一条万一的生路,他们已经无路可选,所以只能顺着李凌的意思,说道:“大人说的是,小的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你们不是这么认为,是知道有此事,知道这一切都是永王和卫天鹰的安排,是他们让侯隆滔带了你们前来半道截杀于我的,就是为了报复当初我使永王丢了刑部大权,丢了亲王之位。”

    这时候,几人早被李凌牵了鼻子走,都没带丝毫迟疑的,便纷纷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然后又巴巴地看向了李凌,等待着他作最后的决定。

    李凌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来:“很好,你们几个能及时悔改,挺身为证,就比那死不悔改的侯隆滔要强出太多了。那就好好把一切都说出来,然后录作供词,再在上头签字画押吧。到时你们便是此事的揭发者和见证者,是最重要的证人,自然没人再会伤着你们了。”

    几人已被彻底慑服,不敢再有异议,连声答应,然后又巴巴地看向左右,等着县衙里众人再作盘问,并把相关的供词记录下来了。只是当他们左顾右盼,等待着他人发问时,却看到堂上几十个县衙官吏人等,此时竟也全都呆立当场,眼中或是恐慌,或是惊讶,看样子都不比他们好看多少。

    这些县衙的小人物们,也被李凌这次的大手笔给吓到了。之前以为他只是一时愤怒,所以当场斩杀了侯隆滔,不少人甚至都觉着这位李大人的胆子太大了。谁知那只是个开始,几句话后,他居然就把矛头对准了侯隆滔身后的皇城司司丞卫天鹰,然后又把卫天鹰背后的永王都给拉了出来,成为了最终的攻击目标。

    李凌这是要疯啊!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身份吗?

    他只是个丁忧回乡,无职无权的前朝廷要员而已!别说现在的他了,就是在京城当官时,以他四品官的身份,就能正面与永王相抗?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吗?

    终于,在一阵压抑的沉默后,周浣尘干咳了一声,说道:“李大人,你这是……咱们手上可是没有半点凭据啊,怎么就敢如此指证一名朝廷王爷……”

    “没有证据吗?他们不就是?”李凌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们这一路的所作所为,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可是……”查退思也有些惶惑地说了两个字,却被李凌迅速截断:“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不过放心,此事还牵连不到你们身上。你们青山县上下, 不过就是做个见证罢了,我不会让曹先生的人难做的!”

    “李大人言重了,老朽虽然不才,但一点担当还是有的。”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突然从外间传入,然后又是笃笃的拐杖点地声,让本来还有些无措的曹仁齐立刻醒悟过来,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迎出门去,把自己老爹给搀扶进堂:“爹,你怎么来了?”

    “呵呵,故旧李大人到来,老朽实在等不得了,所以便唐突前来。不想却是刚巧听到了李大人这几句肺腑之言,心中惭愧啊……”已然须发皆白的曹进来到李凌跟前,弯腰便要行礼。

    李凌见此赶紧也上前两步,双手一托,阻止了他的动作:“曹先生不必如此,我还是那个我,你叫我温衷即可。”

    曹进虽然老迈,精神倒还矍铄,呵呵笑道:“李大……温衷果然是个念旧之人,既如此,老朽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来,曹先生先坐下说话。”李凌这时反倒取代了人家的儿子,把曹进搀扶到一旁的座位前,让其坐下后,才也跟着在旁落座。然后,才笑看着他道:“看来曹先生也颇为在意这次县衙里的变故啊。”

    “谁能不在意呢,毕竟事关我青山县上下啊,要是真让这些人的阴谋得逞,我等可就再无宁日了。而且温衷你一旦出事,我又如何跟魏大人他交代啊。”

    “呵呵,所以说我还是沾了老师的光啊。”李凌又谦逊了一句,这才扫向其他几人。

    随着曹进突然到场,周县令和查县丞他们都明显低调了许多,显然对他还是极其敬重的。李凌倒也没有太多的废话,当即直奔主题道:“曹先生,看来你也认同我的做法了?不过,你也看到了,周县令他们对此却是有所保留,不如就请你帮我劝劝他们吧。”

    “温衷你太客气了,其实此事早摆在了明面上,只要看明白了其中关窍,任谁都懂得如何取舍,周大人和查大人如此英明,又岂会看不出来。不过既然您发了话,那老朽便说点我自己的拙见,也算是抛砖引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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