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楚云的威胁,陈留太守差点儿魂都吓得飞出去,赶紧回答道:“事关重大,除了我自己以外,陈留城内再无人知晓此事”

    “你倒是挺小心谨慎,哼!”楚云冷哼一声,开始思量对策。

    这陈留太守说得确实是实话,但他并非出于好心去救那些无辜将士的性命,而是他太清楚自己手下那些骑兵的素养,要对付眼前这些训练有素的羽林骑,别说是一百个,就是来五百个,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而那些来自陈留的骑兵一旦战败,楚云随便下令抓个活的,稍加审问就能知道真相,到时证实他说谎,楚云肯定不会轻饶了他。

    所以,他只有实话实说,才能免受皮肉之苦。

    至于他的回答,也在楚云的意料之中。

    要知道陈留这地方不但是曹操的发家之地,也是接近曹操势力范围的腹地,陈留城内的其他官员、将士如果知道自家太守是暗通袁绍的奸细,恐怕当场就能把他绑了,献给曹操邀功请赏。

    倒不是因为曹操有多得民心,而是他们一旦在这地方反叛,孤立无援之下,曹操只需派遣一员上将,数万兵马,就能把他们一锅端得干干净净。

    也正是知道事情一旦暴露下场会多么凄惨可怕,这陈留太守才会一向谨慎小心,可他千算万算,也想不到远在许都的楚云会为了追逐真相,一路亲自率军赶来陈留。

    既然士兵们对陈留太守的叛逆行径一无所知,那么不知者无罪,楚云也不好下令干掉他们。

    “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要不要?”楚云看向一脸绝望的陈留太守,冷声问道。

    这陈留太守年过四旬,兴许是平日里过得太舒坦,一肚子油腻,胖得像一头小肥猪,可精明得倒像是个猴子,楚云这么试探性地一问,他就领会到楚云的意思,抬头睁大双眼问道:“罪臣若是遣退这些将士们,太子太傅肯替罪臣在司空面前求情?!”

    陈留太守早就听说楚云虽是少年人,但不仅深得曹操器重,品行更是高尚非凡,他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是对这等有操守的高义之人佩服不已。

    “你倒是有几分小聪明,猜到我的意思。”楚云没想到这人不但不笨,还鬼机灵得很,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没你想得那么简单,遣退他们之后,你还得按照我的吩咐做,如果让我满意了,我就替你在叔父面前美言几句,至少保住你这条狗命!”

    这样的不忠之辈,本是死不足惜,不过楚云想到眼下袁强曹弱,袁绍在河北的势力已然如日中天,相比之下曹操逊色不止一筹,当世真正的忠义之士本就不多,朝廷之中像这陈留太守一样暗中通敌之人,想来不在少数。

    若是一个一个去查,效率低下自不多说,而且容易闹得人心惶惶,但如果能从此人口中撬出更多相关情报,就算不能将那些心怀不轨的叛逆一网打尽,也要比一个个调查要有效得多。

    “罪臣愿为太子太傅鞍前马后,只求太子太傅饶罪臣一命!”如果不是被绑在马背上,这陈留太守现在怕是已经忍不住要用肥嘟嘟的双手去死死抱住楚云的大腿了。

    讲好条件,楚云便下令全军停止南进,并让人替这陈留太守松绑。

    陈留太守不敢造次,稍微活动着被绑得久了而有些僵硬的手脚,便在甘宁的胁迫下,调转马头大声喊叫着报上自己的名号,与追赶而来的陈留骑兵们尝试着进行沟通。

    领兵而来的校尉倒是认得陈留太守的声音,闻声即可呵斥着准备搭弓引箭的弟兄们住手,带上几名亲卫上前,尝试着问道:“当真是太守大人吗?!”

    “是我!是我!别放箭!”

    呐喊声与马蹄声越来越近,当校尉与陈留太守相会时,校尉顿时长出一口气,道:“大人啊!您这一整夜跑到哪儿去了!全城上下都急坏了!快随卑职回城吧!”

    “咳”陈留太守眼珠提溜一转,立刻想到借口,道:“本官昨夜收到朝廷发来的急报,司空要面见本官有事商议,昨晚走得一时之间太过匆忙,忘了留下书信,你且将此讯带回陈留,让众官吏、将士照旧处理军政事务即可。”

    “这”校尉倒是没怀疑陈留太守的拙劣借口,而是另有为难之处地踌躇道:“大人您只留下一句话,卑职回去没法交代,还请您手书一封,再以官印盖之,卑职将之呈回去递交给掾史”

    这校尉的意思是,你太守拍拍屁股走人,也得先给我留点儿证据,让我回去交差啊,否则我空口无凭,谁能相信我见过你?

    陈留太守这下额头上开始冒冷汗,心想我他娘的是被人家绑出来的,怎么可能身上还带着官印?

    然而这话也只能憋在心里,陈留太守暗骂这校尉一句,为了哄他赶紧离开,还是耐着性子道:“我走得匆忙不曾携带官印在身,且让我亲笔手术一封,你将其带回去,掾史认得我的字迹,自会分辨出书信的真伪。”

    “如此也好,多谢大人体谅。”

    心想这校尉也有他的难处,以往自己身居高位自然没有体恤他们的念头,如今命悬一线岌岌可危,这陈留太守反倒是有点儿“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味道,摆手道:“不必这么客气了,你在这等着吧。”

    在边上暗中观察的楚云见状,赶紧命人准备纸笔,供陈留太守写书信打发这些骑兵离去。

    幸好为方便传达消息,楚云有先见之明地在出发前曾命人准备了少许纸笔,眼下就派上了用场。

    接过手之后,将陈留太守的书信如传家宝般悉心收好,校尉不敢耽搁陈留太守入许都“觐见司空”,便老实地领兵撤退,还沿途派遣哨骑将这一消息告知其他分散开的轻骑部队。

    自此,再没有碍事的陈留军追着楚云像见了骨头的野狗般穷追不舍。

    楚云率众正式踏上返回许都的道路,并与郭嘉沿途对陈留太守进行审问,快到许都时,这一路上获取的信息,已让众人惊异不已。

    这暗通袁绍的大小官吏,数量远在楚云等人的预料之外,这还只是陈留太守知道的,兴许还有不少漏网之鱼也犹未可知。

    三日后,正午时分

    “这帮吃里扒外的东西,哎!”眺望着依稀可见的许都城墙,郭嘉即将回家的好心情被这些信息搅得一塌糊涂。

    “想不到我们这次无心插柳柳成荫,会查出这么多乱臣贼子。”楚云也是一阵唏嘘,又道:“好啦,再感慨也无济于事,还是先面见叔父,将事情对他老人家一一汇报清楚。”

    “还要抓紧把李当之这小子拿下,对吧?”郭嘉心情稍好,坏笑着说道。

    楚云再没答话,寄予郭嘉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

    返回许都一事,楚云想到兹事体大,并没有提前通知任何人,包括曹操。

    率众人一踏进城门,果不其然没有人前来迎接,想到不用跟那些见风使舵的文臣武将虚与委蛇,楚云松了一口气,命许褚率一百五十骑尽快回归营内,并让甘宁率五十骑一路护送自己前往司空府。

    楚云不知道,在自己离去的这几日里,许都的局势也发生了变化。

    卞夫人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将李当之对自己暗中下毒的行径,通过小人巧妙地暴露出来,并公之于众。

    此事传到曹操的耳中,曹操二话不说就将李当之打入大牢,并派满宠对其严加拷问。

    奈何这李当之虽是个学医之人,看着细皮嫩肉似乎没受过什么皮肉之苦,骨头倒是比些许老兵还要硬上几分,任凭满宠如何言行逼供,他就是死活不肯招供出指使他的幕后黑手。

    但曹操何等精明?就算他不说,曹操广布整个府邸的眼线,想查出幕后黑手是谁,也是易如反掌。

    但当他得知这幕后黑手的身份,也如楚云等人一样,犯了难。

    司空府内

    曹操站立在自己寝室的床榻旁,他站着,面对着他的曹昂,也只有站着的份儿。

    阳光一反常态的明媚,自敞开的窗照射进房间,也恰好映照在曹操那张与“英俊”二字毫不沾边的脸上。

    他的神情很平和,甚至嘴上还带着一点儿笑意。

    尽管他笑起来并不好看,但要知道,能看到曹操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惜他的眼神,是冷的。

    哪怕是沐浴着不符合秋季应有的温暖阳光,但曹昂在眼神触及曹操那冰冷目光的刹那,还是有一种仿佛一丝不挂地置身冰天雪地的感觉。

    从小到大,他一直备受父亲的宠爱与期待,他也曾有过顽劣的孩童时代,曹操也只对他小惩大诫,从未严加责罚。

    可这一次,犯错的人不是他,曹操之所以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也只因为他要庇护那犯错的人。

    “子脩,父亲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对父亲说么?”曹操的声音,与他的笑容如出一辙的温和,像极了一位平凡的慈父。

    曹昂的腿在不受控制的发抖,面对千军万马,他从没有怕过,但是面对曹操,尤其眼前这摆出与以往截然不同姿态的曹操,他却如小动物面对野兽捕猎时那般,油然而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知道父亲的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也知道父亲期盼自己说出怎样的答案。

    从小到大,他或许没有做到尽善尽美,却从未让曹操失望过。

    但是这一次,他却注定要让父亲失望。

    “父亲孩儿没有什么话要说。”也不清楚是否会有作用,曹昂发狠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悄悄掐了一把,果然就此遏止了双腿的打颤。

    “啊是吗”曹操的语气变得有些颓废,显而易见的失望,毫无保留地挂在他的脸上。

    是对曹昂感到失望,还是对自己感到失望,又或是对些许人事物感到失望,曹昂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以这番谎言作为回答,意味着什么。

    像是亲眼目睹过某种惨绝人寰的事故,曹操用哀伤的眼神看着曹昂,却挤出笑容,在他的肩头上轻轻拍了拍,道:“那你就先回去歇着吧,我听说你最近病了,要注意身体,好生休息。”

    正当曹昂不知该是去是留之时,负责通报的下人已走到房门外,恭敬地敲门报告道:“启禀司空,太子太傅求见。”

    “云儿?!这小子回来了?!”曹操先是喜上眉梢,可下一秒,他面上笑容逐渐散去,整个脸也跟着沉了下来。

    先前楚云带兵出城,还让郭嘉来传话,他连原因都不过问,就点头同意,这是出于对楚云的信任。

    至于眼下楚云不打招呼就回来,还第一时间就来府上求见自己,曹操就算用屁股,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丁夫人指使李当之下毒暗害卞夫人这件事,楚云这小子和奉孝肯定是早就知道了。

    他们没第一时间告知自己,曹操并不生气,因为这么大的事,就算是曹操知道了,一时之间也难以处理,反而可能让事态更混乱。

    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丁夫人与卞夫人都是曹操最宠爱的妻妾,如果可以,曹操当然希望她们能和睦相处。

    可事情弄成这样,曹操是既不能放任丁夫人继续加害卞夫人,对她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可要追究其责任,又迟迟下不了决心。

    一日夫妻百日恩,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曹操与丁夫人之间不仅有感情,又有亲情,况且她还是曹昂的母亲,随不是其生母,可视如己出地养育曹昂多年,他们母子间的感情众人有目共睹,要处置她,就等同于寒了儿子的心。

    所以曹操才会特地宣曹昂来府上,名为“闲聊”,实则是想试探曹昂的态度。

    果不其然,哪怕自己言语中施加重压,宝贝儿子还是顶住压力,坚持将母亲护在身后。

    这可就让曹操更加犯难了。

    幸好,这楚云、郭嘉二人回来的正是时候,仿佛盼到救星的曹操有种预感,二人此番归来,必有收获,能破解此矛盾之局面,也说不定。

    “快请他们进来!”

章节目录

我在曹营当仓官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布书网只为原作者一剑绯雪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一剑绯雪并收藏我在曹营当仓官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