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走出大殿的时候,有一名书童打扮的人找到了李南,说是有旧相识找他一叙。

    旧相识??看着唇红齿白的书童,李南心生疑窦,但是他带着飞飞呢,所以他也将信将疑地跟着书童来到了白马寺后院的静室。

    然后,他在自己从来没有踏足过的静室里看到司徒灵雪,还有另外两个人。

    “哈哈哈,石安兄,一向可好?”主座下首的蒲团上,杨施余的笑得如同四月的春风,面上如同五月的天空。

    “见过空月兄,见过娘子,见过这位和尚。”幸好李南跟观云僧混过一段时间,一眼就认出了主座上的那位僧人是佛寺里比较高阶的“和尚”打扮。

    “见过檀越。”“妾见过李郎君。”在座的三人也是慌不迭对李南行礼。

    不是,空月公子就是牛逼啊,凭什么不给钱就能进入后院的禅堂,长得好看么?

    李南在小沙弥送来的蒲团上坐定之后,才知道这位空月公子和司徒灵雪相约游白马寺,然后这位性能和尚乃是空月公子旧识,于是请他过来谈禅,正好在大殿的书童认出了那日的李郎君,匆匆报告之后,才把李南请过来。

    这位书童认识我?李南眯着眼睛打量起这位书童起来,他于是想起了那次宴会的时候,帮风牙令狐过捧剑的那位仆人。

    “未邀而请,仆之罪也,还请石安兄莫要怪罪。”杨施余依然戴着他那个铁制进贤冠,一副古之君子打扮,脸上露出了真诚请罪的神情。

    “今日能于禅宗祖庭得遇诸位,仆之幸也,何怪之有?”李南口称不敢,随即拱手笑道。

    少顷,又有小沙弥送来香茶,李南吃了之后,于是赞叹不已。

    于是众人开始谈天起来。

    内容当然是关于佛法,李南关于这个简直是十窍通了九窍,简直一窍不通,除了会几句成坏住空,一杯水十万虫,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外,他简直什么都不会。

    但是今日座间众人都是精通佛法之辈,就连司徒灵雪都能完美融入其中,李南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献丑了。

    好在李南跟观云僧一起这么久也不是白混的,他们谈论的佛法什么的,李南好歹能听懂一些,于是他拿出跟领导开会时候的技能,时而装作疑惑,时而装作惊叹,勉强混了一混。

    岂不知,他这副样子蒙一蒙外行还可以,但是在座几位无一不是精通佛法的人精,立刻都察觉除了李南是个门外汉。

    于是他们的话题有艰深变得通俗起来,然后谈起了诗。

    说道诗,我就有说法了,李南如同一个夸夸其谈的士子一般,先是背出了前几日的那几首“诗”,然后脸不红心不跳的得意洋洋地说出了自己“半首郎君”的美号,引得众人不禁面露奇怪微笑。

    “此人不学无术,竟然能与空月公子相交,看来这位空月公子当真是雅量非常啊。”性能和尚心中想到,对于下首这位空月公子的评价又上升了。

    李南“小丑”式的表演引起了众人的莞尔,于是司徒灵雪有恰好“凑趣”让他们今日作诗,于是李南又推说昨日吃坏了肚子,今天文思枯竭云云。

    于是,就在众人略带玩味的目光中,杨施余以石安兄大才,每有佳句,他都叹服不已,今日怕是与石安兄佳句无缘给李南圆了场,并且做了一首禅味十足的诗作为结尾,好歹让今日会面的逼格保持在了一个较高的水平。

    “此人有些意思。”杨施余心中想到。

    李南的表现并没有出脱一个不学无术又好玩乐的“宗室子弟”人设,他也看出这位是真的做不出诗而且对于佛法不懂装懂。

    但是,为什么他总觉此人有些不简单而且隐隐不安呢?

    “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杨施余想起了圣人君子不应该胡乱猜疑反乱其心的教导,放下了对于这位隐隐怀疑,转而性能大师对视一眼。

    后者看到了空月公子的眼神,念了一句佛,以带着韵律的苍老声音禅唱了一段李南听不懂的梵语经文,然后轻轻敲了一下手边的木鱼。

    李南不明所以,看着司徒灵雪和杨施余表示告辞,他也知道,自己到了该滚蛋的时候了,于是他也起身告辞,然后三人一人拿了性能和尚送的开过光的佛珠后走人。

    出门之后,杨施余告诉他自己跟司徒娘子约好再游览一下这白马寺,问他还要准备去哪里,可有兴趣同游。

    于是李南表示出了为难的样子,说自己游览过了,听说白马寺下院的水月庵求子颇为灵验,自己想要去那边试试,并且热情地邀请杨施余同去同去。

    听到白马寺下院,司徒灵雪借口身体不适,离开了两人的谈话,独自去一边观鱼去了,杨施余也露出原来如此的坦然神色。

    看着李南“急色”的样子,杨施余告诉他自己今天陪着人呢,怕是要拂了石安兄美意,说是下次有机会吧。

    李南别有意味地看了远处的司徒灵雪一眼,表示兄弟我懂,下次一起吧,嘿嘿嘿。

    于是李南跟司徒灵雪和杨施余告辞,然后匆匆带着飞飞离开了白马寺。

    “不过一俗人尔。”杨施余摇摇头,觉得自己之前怕是有些多虑了,并且再次觉得圣人的话简直无比正确。

    信仰更加狂热了,真好。

    特别是他那位书童在而后的一炷香的时候,悄悄对着他打出了一个手势之后,杨施余更加坦然了,仿佛一个最贴心的导游一般,带着司徒灵雪游览这座汉代就存在的古刹起来。

    “妹的!”出了水月庵,骑在驴上的李南一副烦躁之色,苦着的脸衬托得后面骑马的飞飞,面容更加俊朗起来。

    本来今天还想去“金栗馆”的,因为之前司徒灵雪的耽搁,李南发觉再去已经是不可能,而且那位“元生”介绍的女尼水性果然很抢手,他去的时候缁衣开口极低中年尼姑告诉她已经有客人在“进香”了,并且极力推荐另一个俗名叫做“杨花”的才来的女尼。

    于是,李南如同一个欲求不满的客人一般,骂骂咧咧地出门,骑着驴回到了自家的府邸,弄得一直跟着他那位小商人一脸暗笑。

    怕是这位遇到了些阻拦,叫你好色,该!

    于是李南“一路平安”的回到了府邸,看到这位如此早回来老管家不由得有些诧异,看着他随即将那位碧衣郎君,还有几位胡姬并侍女叫入房中,很快就有某些貌似惨叫的声音传来,听着那位小商人的回报,老管家也就释然了。

    今天这位,原来根本没有“尽兴”啊,呸,该死的李家人!天还没有黑,老管家对着李南紧闭的房门啐了一口,脸上带着羡慕嫉妒的神色。

    李南的焦躁和郁闷根本不是装出来的,因为他今天看到司徒灵雪和杨施余一起,让他想起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可能。

    莫非司徒灵雪学着那位风牙令狐过一般,被杨施余捉了吧。

    想起这位杨施余又让人当奴仆的习惯,李南不由得浮现出某些动作片才会有的画面来,觉得有些心烦意燥。

    男人对于美女的占有,是一种天性,哪怕那个妹纸根本不属于你,但是看着跟你相熟的妹纸被其他人带走,总会产生一种不爽的感觉。

    联系到洛阳“寒门”的种种动作,李南不由得开始为簪缨的事情头痛起来。

    簪缨入局不可怕,可怕的是司徒灵雪可能的失陷导致自己有可能暴露,还有自己不知道对手的意图。

    这位老对手的加入,让本来就近乎失控的洛阳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看着依照李南的命令,在床上“自得其乐”发出种种靡靡之音的胡姬,李南觉得更加烦躁了。

    好不容易,李南“完事”了,这才让这几位做出衣衫凌乱的模样,李南也只穿着中衣,让胡姬们送来一件新的袍子。

    李南这才走出了房门,让冷风将胡姬遗留的“气味”传到门口伺候的仆人鼻间,然后吩咐人送来酒菜,自己要喝酒。

    这种“表演”,李南来到府邸之后已经做了不知多少次,简直轻车熟路。

    仆人也不敢得罪这位心情不好的郎君,然后将酒菜送入,看着里面凌乱的床铺和各色人凌乱的衣衫,表示有些没眼看,随即也通知了老管家郎君今日很“烦躁”的消息。

    就在明亮的烛火下,因为簪缨和洛阳的乱局头痛的李南,半真半假的跟着飞飞喝酒起来。

    他今天依然在等,等一个人的归来,等着她给自己带来最新的消息。

    可惜他要失望了,直到月上中天,鼓打三更之后,他等的女冠隐还没有到来。于是有些醉意的李南跟迷儿和飞飞抵足而眠,做足了一个好兄弟和荒银主人的态势。

    于是一夜无话,等到第二天李南来到院子里吃完早餐回房练他一笔烂字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女冠隐的身影。

    亲人呐,李南眼中露出了兴奋的神色,随即恭恭敬敬地对着这位可怕的女道士行礼,奉上几封黄金。

    讲道理,虽然女冠隐某种程度上也算自己一方的人,但是这名牛叉的女剑客,每次出动不要出场费的么?

    看着比往日还多一倍的金子,女冠隐依然如同之前一样,面上毫无波动的收下了,然后告诉了他几个他迫切知道的消息。

    平安的主人找到了,就在城中沈氏故宅,他的主人,疑似是化名沉浮生的被一个老人称为沈氏少主的人,对面也发现了她,然后她不得已将其引到城外,好好“教导”一番后确认身后没有尾巴后,才离去。

    不是,又多了一个沈家么?三年之期已到,少主归位肃清四大家族?新势力的加入让李南彻底头大了。

    如今之际,只能请女冠隐去监视那位神秘的沈家少主了。李南抬头看着女冠隐,无人可用的他,琢磨着自己要花多少钱和口舌才能说动这位。

    另外,女冠隐还带来了一个让李南吃惊不已的消息,就在昨夜,洛阳郊外,沈家别业附近,发生了一场大火并!

    主要参与的人有太平秘卫,还有伽罗楼的人,洛阳城本地的不少好手和江洋大盗,都参与其中,最开始只是两方搏杀,但是随着其余人加入,变成了一场纷乱的大乱斗。

    其中不乏能让她出到第五剑甚至要十几剑过后的好手,她只是在一边观察并没有涉入。饶是这样,她也是斩了十几人才回来。

    不是,你这么厉害的么?身上一点血迹都没有啊,看着连衣角都与平日一样的女冠隐,李南不由得惊叹起来。

    李南这也是因为不懂高看了女冠隐,讲道理,作为剑客,她除了行走世间标志性的道袍以外,还是有夜行衣与作战服滴。

    但是饶是这样,也很厉害了好嘛。

    抛开李南对于女冠隐个人武力的盲目崇拜,女冠隐又告诉了他一个消息,昨夜就在她归来的路上,她看到了两个李南让她注意的人,然后其中一个还杀了另一个。

    被杀的是同为道姑的女性卿江子,而动手的人,不是莫林儿,而是自从环首会面之后就一直跟这几位没有交集的城南金花帮现任二当家白牙狼张角儿!

    不是,你怎么看着她被杀,没有把张角儿给我捉回来审问啊?李南有些腹诽,但是面对着女道士宛如深潭的眼神,他彻底败退了。

    该死的剑客规矩!

    剑客虽然讲究一诺千金,但是也讲究不管闲事,不是自己目标的人就不会管,换言之,就是如果你不说,多余的工作我一点都不会做!

    女冠隐之所以能告诉李南,还是因为李南告诉她,让她帮着注意一下这几人,所以只接到“注意”命令的女冠隐,自然没有过多干涉,能告诉李南已经不错好嘛。

    算了,算了,大佬我rbq,rbq,交给梁槠吧。李南准备今天再跑一趟地府的据点商铺,顺便把昨天的“金栗馆”去了。

    他去当然只是为了工作,并没有被胡姬小姐姐的“表演”勾起了某些火想要去公款消费的意味!绝对没有!!

    而且现在看来,如果一切都是张角儿搞事的话,那位一直被怀疑的莫林儿,嫌疑反而小了些,因为她无法让衙役动手,一个青楼弹琵琶的,也从来没有到过清江子所在玄虚观去过,甚至连城东都没有涉足!

    而情报显示,莫林儿除了跟卿江子换了一次衣服以外,根本于木心、清江子还有张角儿之前并没交集,除了外出弹了一次琵琶以外,真的就没有其他动作了,很有可能她是之前认识女性卿江子,两人为了害怕这位环首是假的,所以小心了一些。

    讲道理嘛,囚牛被灭,失去上级联系的情报人员瑟瑟发抖,小心一些的话,也无可厚非嘛。

    而根据地府回报,木心被杀的那天,她替换的那位“音声人”,还真的是因为天葵来了又受了风寒,老板亲自指定她去的,一切都是巧合。

    但是李南总觉得莫林儿似乎隐藏着什么,所以李南这才去金栗馆例行“查探”嘛。

    于是听完女冠隐的完成任务汇报,李南又花了重金让她重点查探沈家那位,并且再次注明,一定要重点注意那几位。

    做完了这一切,脑中充斥着各种念头的李南开始吩咐仆人牵驴,准备出门好好放松一下。

    放松有助于思考,谁说不是呢?

    可惜他的愿望落空了,他的“豪宅”又来了一个熟人。

    一个他不想看见的熟人。

    “今日吾家娘子于陈王宅宴请洛阳诸位士子,特命小婢来请郎君。”就在李南刚要出门的时候,侍女黄莺拿出了一封带着香气的请柬。

    穿越客,危!

    李南接过了手中的请柬,看着黄莺笑靥如花的并不离开,好半天才发应过来这是在讨赏,想起这位对于明珠的爱好,于是他让飞飞拿出一颗明珠赏给她。

    于是黄莺这才万福离去,然后略带揶揄的说此次郎君可不能只做半首了,便是奴奴也不依,末了,还说了一句这次郎君做得好诗就可以向娘子讨要奴的话。

    说罢,如同一只欢快的黄莺一样,小侍女黄莺踏上了门口的华丽马车。

    “郎君?”老管家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这位“主人”,心想这位莫不是被这位侍女迷得头昏了,自己“主人”的侍女也敢打主意,真的色胆包天啊。

    “烧水,吾要沐浴。”李南看着手中的请柬,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好生思考一番。

    “诺!”深知士族社交礼仪的老管家也没有多问,赶紧让人烧水沐浴,并且拿出了府中最名贵的香料撒入其中。

    这下真的全乱了,是生是死就看这一把了,当天下午,穿戴一新的李南带着飞飞踏上了前往城北最深处某家宅邸的路,心中乱如麻。

    哎看着头顶的晴空里,纠缠得如同乱麻的白云,李南不由得长叹一声,觉得这两天的消息和局面都在自己掌控之外,今日自己简直面临着踏入洛阳以来的最大危机。

    究竟上官婉儿有没有发现自己?一路上,李南的脑中全是这个问题。

    于是,四月十二的这天傍晚,李南头顶着春日的散乱的白云,施施然地踏入了名为陈王宅的古老华丽宅邸。

    乱云飞渡仍从容,无限风光在险峰。

    踏入厚重的朱红大门的这一刻,李南不由得吟诵起了某位伟人的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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