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李南总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看着黑漆漆的夜和刚刚冲他行礼的“阴兵”,总有一种今天要发生什么的惶恐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高考出分的前一夜那样,他一个人行走在小巷子黑漆漆的夜里,跟基友一起约好在网吧通宵,迎接第二天的黎明和早上八点的出分。

    既视感,也称幻觉记忆,“似曾相识”的意思,指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或场景仿佛在某时某地经历过的似曾相识之感,也叫海马效应,通常都是潜意识矛盾冲突的体现。

    这种感觉多发于青春期,随着李南的长大和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或许是今夜的侍女笑中带着丝丝惶恐被他所察觉,或许是他身体发虚只觉得夜寒,他突然有种寒气袭击背后的感觉,想要调转马头,不顾一切地逃离的今晚的“故事讲述”。

    于是他叫停了马车,让人送信说自己身体不适,今晚就不去了。

    不出意料的,侍女们都没有理他,礼貌而客气的请郎君稍安勿躁,已快至矣。

    于是心中不安的李南做出了一个看似荒谬的决定

    他发出了信号

    他知道,哪怕这几日他并没有看到人,但是女冠隐还是会暗中守护在他身侧的黑暗中,如果她现在在自己身侧,自己应该会安心不少。

    但是就如香积寺那个黑漆漆的,让穿越客惶恐的夜一般,他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如是再三,外面都没有反应,惶恐,不安,紧张等情绪开始如同暗中的毒蛇一样,慢慢盘踞在李南的心房。

    人在恐惧和黑暗中,感官会被成倍的放大,虽然装饰明珠的内有烛台的马车内部十分明亮,但是李南似乎听到了某种细微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一下,就像是风声一样,十分的细微。

    但是密不透风的马车里,怎么会听到风声呢?李南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怕不是反应过度,心中的不安更加浓厚起来。

    密不透风的马车当然听不到风声,李南不知道的是,这辆马车还通过能工巧匠的精心设计,某些镂空的装饰甚至隔绝马车内外的大部分声音

    包括里面的人声嘶力竭令人脸红心跳的喊叫声。这也是长安贵妇和他们精壮的仆人们,最爱的招摇过市的戏码。

    想想,人声鼎沸大白天光之下,封闭的马车内发生什么都不会引起外人的警觉,随着马车行进的震动,反而更加增添情趣,不少贵妇和曾经邀请雄壮的执戟郎和美少年共乘一车过。

    今天这位,不会是想在车上吧李南脑中冒出一个极为荒唐的念头,那就太刺激了,自己岂不是退无可避?

    好歹,今日自己还准备辛伯达七次航海的故事呢。

    还好,直到李南下车,这种荒唐的事情都没有发生,李南好歹松了一口气,心中对于女冠隐消极怠工暗中不爽之余,随即将那个车上听到的奇怪而急促的声音给抛到了脑后。

    今夜果然有些不同,进门之后,里面灯火通明,但是比平日还要安静的多,看着接待的侍女想摆出笑脸又竭力隐藏心中惶恐的苦笑不得的样子,李南觉得有些瘆人。

    不然,那太平公主家的大狼狗,何以留着哈喇子多看我两眼呢

    李南觉得自己怕得有理。

    这女冠隐这太划水了,每次说我打出暗号自己就会出现,但是没有一次是出现了的,她不是用这个来诳我,其实她今夜甚至以前都根本不在我身侧吧。

    一边腹诽着,例行被安排沐浴的李南,把自己的身体泡入热水中,有些生气地想到,回去一定要好好问一问她。

    其实李南误会女冠隐了,普通的风声怎么会传到那辆特制的华丽马车里面呢?因为那根本不是风声。

    而是剑鸣啊

    就在李南第一次打出暗号的时候,女冠隐就在路边的阴影内,正要出现的时候,一道亮光从天而降,如同流星一样一闪而逝。

    此招居高而击,一剑下击之势辉煌迅急,远比一把长剑更加厚重的长剑急速刺下,带出迅疾的光芒,剑之锋芒可怕到不能抵挡!

    而比这一剑更可怕,就是那位执剑人,此时重达数十斤的长剑在他手中,如同一根灯草一般,他如同天外飞来一般,就这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人带剑,直直地刺向女冠隐。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灿烂和辉煌,也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速度,没有变化,甚至连后招都没有,此人将全身的劲力、对于剑的理解甚至连他的生命,都溶入这一剑中。

    很多时候,没有变化,也正是最好的变化。

    那已不仅是一柄剑,而是好似执掌雷电的修罗的震怒,闪电的一击,月光映照之下,那柄玄黑色长剑好似黑夜里的霹雳一般,带着雷电刑杀众生的惶惶灭绝之意,竟然生出了刺目的光华。

    阴影中,女冠隐神情凝重,她缓缓拔出了一柄小剑。

    如同中燕赤霞那柄剑一样,此剑长不过一尺余,在月光下莹莹发光。

    她拔剑很慢,出剑也很慢,慢到可以让人看清她的每一个动作,在剑光照亮的阴影中,仿佛慢动作一般。

    轻巧的小剑,在女冠隐手中仿佛重逾千斤!

    看着迎面袭来的剑光,她甚至笑了出来,缓缓推出这一剑。

    这一笑,好似佛祖拈花,又好似庄子观鱼,像是孩童带着纯净的眼神,初次观察这个世界时露出的会心一笑。

    随着这一剑刺出,原本笨拙好似初学剑的孩童这一刺,它变了!

    这一剑变得有了光华,甚至有了生命

    一剑轻飘飘刺出,本来毫无变化。可是变化忽然间就来了,来得就像是流水那么自然。

    一这柄剑在女冠隐手里,就像伯牙手里的琴,羲之手中的笔,李南家里突然有了电的手机。

    不但有了生命,也有了灵气。

    噌天雷与地火,快与慢,灭与生,短短两个呼吸不到的时间

    变化与不变的极致,就在这阴影与月光之间,如同创始之初的混沌与秩序一般,平平常常的交汇了。

    想象中巨大交击声没有出现,甚至连都没有引起前面的驾车人的注意,只有一声极为轻微但是声音尖利的剑鸣响起。

    这个声音虽然轻微,但穿透力之强,连隔音极好的马车都不能阻挡。

    但是没人注意,听到的人,只是将其当作夜里突然传来的尖利“风鸣”而已。

    只是两人仿佛被大风吹过一样的衣衫,还有各自苍白的脸色,可能不这么想。

    剑客出手,从不容情,片刻间立分生死,短短这一瞬间,两人均是将平生绝艺都发挥到了极致,要想再使出同样的一剑,已经是再不可能了。

    两人都深知这一点,于是两人一在月光下,一在阴影中,两人相对而立,好似多年未见的故人一般。

    事实上,他们还真是。

    “多年不见,师姐剑术,已然臻至化境也,距离发境,怕是相差仿佛。”一个极为瘦小枯干的中年汉子将重剑收于身侧,轻松的像是拿起一根灯草,不由得衷心赞叹道。

    此人连五尺都无,仅仅四尺出头,脸型颀长而丑恶,手臂更是长得过分,仿佛一个大型的,褪了毛的猿猴一般。

    此时他拎着跟他一样高的重剑,让人不仅好奇他小小的身体是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量。

    “吾那蠢徒,倒教师姐费心,打折他因习剑错位之骨,原本止步于接境大成之劣徒,从此化境可期,愚弟代蠢徒谢过师伯再造之恩。”

    说话并且深深一礼的这位,正是平安的师父,有着修罗之名的可怕绝顶剑客。

    “让”女冠隐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眼中的森森寒意,不比月光暖半分。

    “时隔多年,今夜你我姐弟重逢,师姐安能左顾乎?今夜对于鄙主人十分重要,从不让旁人打扰,若非如此,愚弟安敢拭师姐之锋,以身试师姐之绝艺乎?”

    名为修罗的男人一边说着,随意地拔出重剑,玄黑的重剑在月下丝毫不反光,仿佛某种吞噬光芒的存在一般。

    “让”女冠隐第二次发出了同样的话,同时,她的袖子已经开始无风自动起来。

    我友剑侠非常人,袖中青蛇生细鳞。

    腾空顷刻已千里,手决风云惊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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