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叶城,是西域的一颗明珠,徐天然已经在此滞留许久了,再美丽的城也到了离别之时。

    下一站目的地,昆仑。

    只因那装神弄鬼的算命先生,好像是姓南宫的半仙,他随口说了句,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或许,吕小布的机缘要么在昆仑之上,要么在深海之中,不论是天下至高珠穆峰,还是大海深沟,徐天然都要带吕小布走一遭。

    白孔雀遥遥凝望西南方向,那是昆仑山,号称天下屋脊的昆仑山。

    天机阁传来的种种讯息,妖族这些年不平静,似乎在谋划什么,不过有南宫小儿在,自然是不用担心。

    若论打架本事,天机阁在十大宗门之中仅仅排在最后一位,但论收集情报的本领,排名前九的宗门加起来还没天机阁一家的一半强。有南宫氏镇守昆仑,天下无忧。

    白孔雀也准备让小清风下山了,而且这次就打发他先跟徐小子走一程,毕竟自己还是担心宝贝徒儿没个江湖经验,一人行走江湖会吃大亏。

    转念一想,似乎和徐小子走,小清风才最吃亏。

    不过,让小清风吃吃亏也好,再说了,被徐小子占了便宜,好歹肥水不流外人田。

    清平山庄,陈大锤仍旧卧床。

    庄主陈灵安亲自端着汤药,进了屋子。

    乍一听名字,陈灵安,想来是一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文弱书生,不曾想清平山庄的男人们各个天赋异禀,皆是虎背熊腰的虬髯大汉,浑身肌肉高高隆起,一看就是一个打铁好手。

    好在,清平山庄本身就是干打铁这行当,倒是没亏了这副好身板。

    陈大锤时常抱怨,为何爷爷给爹取了文绉绉的名字,好歹将来娶媳妇儿的时候,人家一听名字就觉得是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不像自己,一听名字就是打铁匠。

    当年爹不就是这样将娘骗到手的,媒婆说媒的时候报上名字,加上清平山庄在江湖的名声,那愿意嫁来的名门闺秀可是从山门排到山下了。娘当年也是心存美好遐想,陈灵安,想必是一名风度翩翩的君子,没想到红盖头一掀开,差点吓得直接逃婚了。

    爹雄壮的体魄,满脸络腮胡子,若非穿了身新郎官打扮,娘还以为是进来了只大黑熊。没法子,娘当年心中千般不愿,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好在清平山庄的大老爷们,看着粗犷,实则都是疼爱老婆的暖心人,小日子也过得其乐融融。

    可是,当年给自己取名的时候,爹怎就愣是坚持取了个铁匠的名字。比起爹当年说媒的媒婆快把门槛踩烂了,自个儿已经二十有余了,连个登门说亲的人都没有,自己长得再不济,好歹也随了些娘的优点,比爹好多了。

    思来想去,就是这名字惹的祸。

    陈大锤想要挣扎着起身,陈灵安铁汉柔情,粗大的手一只捏着药碗,一只手安抚儿子不要起身。

    陈灵安可高兴坏了,清平山庄平白得了一份机缘,清平山庄能立于天下十大宗门,更多靠的是江湖香火情,凭借一手铸剑的本事,哪个成名的剑客没有佩一把清平山庄的剑好意思说自己是大侠。

    再说了,既是会练剑,自然也会用剑,虽谈不上顶尖,却也不弱。好歹陈灵安也是飞升境大圆满修士,可是力压天下第一豪族琅琊王氏家主王振欣排名武评第七。不过与其它宗门相比还是少了一位天仙境坐镇。虽然天下人皆知天仙境大能是不会在天道天下轻易出手,但是一座宗门之后站着一位天仙境老祖,底蕴可就不同了。

    譬如剑宗,有老祖坐镇,千年来除去没脑子的北獒,谁敢对剑宗出手?

    西域三十六国,为何千年来都匍匐在剑宗脚下,再强的飞升境也难一人敌一国,如中原宗门大多也是依附于庙堂之下。还不是因为剑宗的身后站着一位绝无仅有的老祖,更是千年来两次惊天动地剑斩仙人,谁人敢与其争锋?

    更别提大长生者大道牵扯天下气运,一旦大长生者挥剑斩断一国之国运,看似不干预人间,却足以让一国莫名其妙灭亡。

    陈灵安自是知足常乐,不过是一手铸剑的本事就跻身十大宗门第七,不可谓自家祖宗不争气。

    陈灵安听闻儿子在诗香雅境铸得神剑,欣喜万分,看来自己娶媳妇儿的本事好,生儿子的本事更强。青山镇学徒,拜了莫邪为师,虽然莫邪与清平山庄关系浅薄,但好歹清平山庄身后也有了陆地神仙的影子了。

    此番诗香雅境的机缘更像是从天上掉馅饼,剑宗白夜主动上门求的自己,又赚了份剑宗的香火情,又让大锤境界攀升,更是得了铸剑的心得,从此清平山庄后继有人了。

    陈灵安亲自喂陈大锤喝药,两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温情脉脉的景象,若让外人瞧见了,必会十分震惊。

    陈大锤原本在诗香雅境几近油尽灯枯,白孔雀当机立断,将陈大锤率先从诗香雅境揪出来,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而一回到天道天下,陈大锤的体内力量排山倒海而来,而灵脉深处更是一股清凉的生机灵力潺潺而流。

    原本伤势沉重的陈大锤不过半日功夫,伤势就恢复了六七分,而境界更是一日千里,直接破开瓶颈,直到化神中境才稳固下来。

    诗香雅境之行,恍如一场梦,陈大锤很高兴在诗香雅境又见徐天然,看见他很好自己这个做大哥的就放心了。

    陈灵安喂完了汤药,寻思着说些开心的事,微笑道“近日听闻天机阁要开新榜,好像是武评候补十人,听说不是按照当下修为排行,而是按照未来十年最有希望跻身江湖前十的年轻天才。原本想咱们清平山庄,也就是一手艺人,靠着铸剑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就好了,也别掺和什么榜单,如今看你这么有出息,我也存了几分侥幸,希望来年你也能登榜。”

    陈大锤摇了摇头,“难,爹最好别抱希望,就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如果是你诗香雅境之行前,我还真没有指望,如今我稍稍可以期待几分,再说了,咱们清平山庄也就是底蕴弱了些,若凭真正实力,何尝不能堂而皇之占据天下十大宗门之列?”

    “爹,我也就打铁铸剑有几分天赋,真说练剑,我比不上的人太多了。”

    陈灵安眼眸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也该让江湖看看清平山庄的底蕴了。”

    陈大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是看爹的神情,似乎不像是说玩笑话。

    陈灵安暗暗下定决心,该是让那把剑面世了。

    迪丽达尔在房间里收拾行囊,她准备回哈密了,跟着青衫的脚步走过了大半个西域,她时常感觉那日在他面前最后一舞就该是别离之时,或许,在他心里能留下更美好的回忆。

    奈何自己仍旧不死心,愣是死皮赖脸又跟着来了碎叶城,真的遇见朱子柒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败了,不是自己不够美丽,只是朱子柒已经占据了姓徐的内心,她只怨相见太晚。

    迪丽达尔也不是想不开之人,既然得不到也不强求,自己还就不信了将来遇不见更能让自己动心之人。

    迪丽达尔相信缘分,她很珍视遇见青衫的这段时光,既不能成为神仙眷侣,不如相忘于江湖。一人一骑东归去。

    管彤四处寻找师父的影子,气得直跳脚,只能拿小地龙撒气,一个劲骂男人不是好东西。

    小地龙感觉冤呀,自己做了啥,就不是好东西了。

    管彤狠狠瞪了眼小地龙,怒目圆睁的杏眼仿佛在说,全天下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迪丽达尔都要走了,师父也不送送,管彤以为是师父不知道,可是满城寻找,却仍旧不见一袭青衫踪迹。

    其实,管彤原先对迪丽达尔印象并不好,不过慢慢相处,管彤发觉迪丽达尔也是个好女人,可惜师父有师娘了,渐渐的反而更加同情迪丽达尔了。管彤甚至觉得,师父索性大气些,把俩都娶了,自己就有俩师娘了。

    管彤的爹就不止一个媳妇儿,她不觉得男人多娶几个媳妇儿有什么问题,可是一想起师娘的脸色,管彤就犯怵了,不敢再想了。师娘看着面善,其实最爱吃醋了。

    可惜,天下就一个师父,多俩师父多好呀。师娘分一个,迪丽达尔分一个,留一个预备着,说不准将来师父还要惹下情债。

    徐天然、吴清风和王尔竹三人出了剑门福地,缓缓走下天门山。

    吴清风遥指东方,问道“真不送送?”

    徐天然沉默不语。

    王尔竹倒是对徐天然惧内的秉性深表赞同,毕竟自己摊上了个精虫上脑的老爹,多希望自己那一年到头姬妾不重样的老爹能学学人家,王尔竹也是早早下定决心了,将来若真遇见了真心喜欢的女子,也只会爱一人,娶一人。

    管彤终于遥遥看见了下山的师父,顿时,爬山的脚步也加快了许多,后面还跟了条跟屁小蚯蚓。

    徐天然见管彤火急火燎的模样,就知道所为何事了,可是这男女之事又如何跟小管彤解释呢?

    管彤飞奔到师父跟前,气喘吁吁道“师父,迪丽达尔姐姐走了,你去送送她吧,以师父御剑的速度,现在追应该还能追上。”

    徐天然摸了摸管彤的小脑袋道“不送比送好。”

    “男人都是这般无情无义,哼!”

    丢下这句话,小管彤扬长而去。

    空留下徐天然、吴清风和王尔竹三人面面相觑。

    小地龙哪里敢看师父的神情,草草施了个礼,赶紧追去了。

    吴清风摇摇头道“喜欢这泼辣的小辣椒,这条小地龙这辈子有苦头吃了。”

    徐天然朝着东方挥了挥手,在荒芜的戈壁上,一名绝美的西域公主,最后回过头看了眼碎叶城,头也不回,策马狂奔。

    来或不来,都是伤人心,索性还是不来了。徐天然和迪丽达尔都知道。

    杨小兵与丽娜渡过了愉快的一段时光,但是好男儿志在四方,温柔乡也是英雄冢,他拜别了丽娜,打包了行囊,反正闲来无事,就打算再和姓徐的走一遭昆仑。

    萧慕容和吕小布一同在街上晃荡了半天,萧慕容对吕小布那叫一个谄媚,谁让人家掌控着钱袋子呢?这般委曲求全才在巨抠无比的大黑炭手里骗了几两银钱,买了些新奇的玩意儿。

    徐天然重返天道天下,白衣小童就知道了,也察觉到了姓徐的变化,看来又踩到狗屎了。

    一匹高大瘦马紧紧跟随在大黑炭身后,渐渐的大黑炭和啊黄的感情似乎比徐天然还要好了些。

    噬魂、夺魄俩货终于将耶律良材身上的阵法刻画完毕,这尊飞升境大圆满修士就成了自己麾下任意驱使的傀儡了。一时间,那具化神境高永昌的傀儡就显得鸡肋了许多。

    噬魂、夺魄商量了一番,以主人的抠门德性,必然是舍不得随意将高永昌傀儡丢弃,再说了,随意乱扔垃圾也会被主人臭骂一顿,要是砸到人了怎么办,就算没砸到人砸到了花花草草怎么办?就算没砸到花花草草,吓着人了怎么办?

    一想起一袭青衫的嘴脸,俩人浑身一激灵,赶紧拿出绷带将两具傀儡都用绷带紧紧缠绕起来,然后,驱使两具傀儡收拾行囊,俩人倒是惬意得很。

    人未至,刀已至。

    静思楼,千寻苦修中醒来,秋水与自己内心相互呼应,睁眼就接住妖刀秋水。

    千寻掷刀,主人回来了,主人和自己的行礼都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城了。

    徐天然推开房门,莫名其妙来了句“千寻,好久不见。”

    千寻不解道“昨日不是刚见过。”

    徐天然知道自己一时间口误了,在自己感觉之中已经过去了半年有余,实际上天道天下才过去半日多,只能故作高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此算来,咱们可是有一年半没见了。”

    千寻微微一笑,只当是主人说不好笑的笑话了,不过,却很好听。

    徐天然想起最后白孔雀跟自己说的话,“徐小子,小清风就交给你了,照顾好他。”

    那一瞬间,徐天然有一种自己与白孔雀平辈了的感觉,不过嘴上徐天然可不敢怠慢,那叫一个言辞凿凿,一定会好好护着小吴子。

    可是,在徐天然心里,早就想到了千万个坏主意等着小吴子了,这一路走得就有的是乐子了。

    徐天然猛然发现,剑宗门口,一行十人聚齐了,分别是徐天然、吴清风、萧慕容、吕小布、杨小兵、千寻、噬魂、夺魄,再加上两具傀儡和一匹瘦马。

    不知不觉徐天然身边就不孤单了,连俩邪气十足的噬魂和夺魄现在看来都有几分可爱了。

    王尔竹下定决心,立即跟家主返回琅琊闭关,借助宗门之力砥砺飞剑,一旦墨梅剑灵大成,自己一定要问剑吴清风和徐天然。

    天道天下,青年双壁,绝代双骄。

    徐天然摸了摸啊黄的毛发,轻轻摸摸它的脑袋,热络道“啊黄,我想死你了。”

    啊黄不悦地嘶鸣了一阵,仿佛在说,“想个屁,滚犊子。”啊黄一个前蹄踏出,把徐天然踢飞了十数步。

    一袭布衣青衫却仍旧傻呵呵乐着,又凑到啊黄面前,与啊黄亲昵耳语。

    良久,不知徐天然说了什么,啊黄高兴极了,甩了甩纤长的尾巴。黑炭头那可是队伍的元老了,能让啊黄这般高兴的,还真只有屁股浑圆的大母马了。

    徐天然环视了一周汇聚在自己身前的十人一马二傀儡,大手一挥,浩浩荡荡南下。

    忽然,王振欣和王尔竹父子、剑宗白夜和剑宗诸大长老、张鲲鹏和张长林父子、余钱和大管家皆登上城头,默默注视着离去的一行人。

    张长林纵身一跃,张府管家驱使三驾马车向前奔驰,此去昆仑万里之遥,就让他们一路走过去,这里头还有半大的孩子呢?

    徐天然右手握拳,整个队伍暂停下来,只见张长林立于为首的马车之上,徐天然二话不说,牵着啊黄往回走。

    张长林将马车交予徐天然,并不多言,只是平静道“珍重。”

    徐天然抱拳回礼道“多谢,张大哥。”

    天色不早了,张长林便折身返回了。

    徐天然在一处阴暗的角落,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是瘸着腿的坨爷。

    送别之人皆是碎叶城大人物,跺跺脚西域都要抖三抖,不过,他们神色皆如常,并无催人泪下的言语,也鼓舞人心的豪言壮语,只是默默注视。

    徐天然在天际的九层浮云之上,隐约看见了一袭白衣醉卧云层之上,故意流露出的一道身影便算是给徐小子和小清风送别了。

    一行十人,一同朝着碎叶城挥挥手。

    别了,碎叶城,来日再见。

    管彤先上了第一辆马车,萧慕容看见小地龙痴痴的目光,就扯着小地龙一起上了第一辆马车。小地龙一脸羞涩,萧慕容想了想,看来将来可有自己忙的,毕竟修行,谈情说爱似乎来得更重要些。

    吕小布一脚踹在噬魂、夺魄屁股上,把俩货赶上了第二辆马车,两人唯唯诺诺,果然还是处于食物链的最底层的俩货,在吕大爷的驱赶下,不敢说一个不字,就上了马车。

    杨小兵看了一圈,骑马是最好的,可是没有马,自己就上了最后一辆马车,按道理千寻应该与杨小兵上最后一辆马车,毕竟也没的选了。但是,千寻只是看着主人的背影,迟迟不上车。

    徐天然和吴清风在队伍最后头,朝碎叶城头,深深一揖。

    三辆马车,一袭布衣青衫、一袭白衣和千寻各自充当了车夫,啊黄迈着轻快的步伐时而跟在后头,时而奔到前头,而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傀儡疾步如飞,随时警戒左右。

    萧慕容朗声笑道“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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