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乾钟城到三十三界,从伶仃少年到现如今的元化剑修,十多年的时间青云成长了很多,也改变了很多。

    曾今的他是那么的坚信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这句引领他前行,乃至与姚梦寻结缘的几个字。

    可随着岁月的流逝,或者说各式各样残酷的经历也好,见闻也罢,现在的他,早已不敢将那些天真与美好的词句轻易再说出口。

    直至萧洛一故去,那原先生长缓慢,但却扎根很深的名为仇恨的种子,再次疯狂地抽枝发芽。

    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心神的业力,却让青云破碎的心灵变得越来越安宁,仿佛仇恨方才是抚平伤口的良药,而非是时间。

    “我没忘初心,可大姐却也没能有始有终。”

    风里隐有少年的轻叹,时光却未再轻轻的荏苒。

    与老石头相遇的短小插曲如同昙花一现,在逃离乾钟城之后,青云又漫无目的的在周边游历了一阵。

    战火越烧越旺的梁州南部,着实比不上地处九州中腹之地的越州。

    青云的便宜大伯弈尘虽被冠以积弱与优柔之名,且时空之力混乱的如今,各地各门的交通早已变得淤塞迟滞,但仙剑派治理下的越州愈发富庶却是不争的事实。

    甭说隶书仙武七星阵之一的瑶光城了,就是那犄角旮旯的清水镇,附近也有不少灵山大川、修行宝地。

    可这乾钟城周围愣是连个像样的小镇都见不着,仅偶有三两遗户,萧索凄凉。

    荒冢,孤坟,寒鸦,恶水。

    仅存于图卷上的画面一次又一次完美的展现在了青云眼前。

    也是这时候他才明白,一仞山周围的地方,真算得上是非常美丽与太平了。

    于是小爷只得稍作停留买了些酒水继续前行,看能否再找到其他大城,兴许运气好也能碰上个传送阵什么的借用一二。

    事实上,青云也非是漫无目的,他还心焦丹田中那依附于小块明玉冰片上,萧洛一的丁点残魂。

    可小七曾有明言,即便他能立马飞到万万里外遥远的燕州,然后一脚踹开玉空门的大门,让钟灵羽出手替其重炼明玉冰片。

    但萧洛一的残魂目前还非常的脆弱,如同含苞之蕊,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需要藏锋吸收生魂之力来一点一点的滋养,更别提重炼玉片还需要上好的灵玉。

    所以小爷便打算调转方向改道朝东去景州,寻一寻他十年未见的好兄弟,姚破风!

    “这么多年也没个消息,难不成你这泼皮还真被你爹关了禁闭?”

    青云心中暗笑。

    一路前行,他倒是听说过这泼皮伤愈后被关禁闭的八卦,但按照小爷对他的了解,除非是他老子亲自动手,只怕就算是精钢打造的铁笼,那也管不住这二世祖。

    不过青云的访友之路还未走远,便被突如其来的一个消息给彻底打乱,至于是什么,这还得从数日之前的一遭偶遇说起。

    自乾钟城东行了月余时间,青云并未见到什么大的城镇,不过在官道倒是碰上了几个不开眼的小辈,被他惩戒一番之后,兴趣恹恹的小爷便闪入了林荫,眼不见心不烦。

    虽然突破到了元化境,可青云的“元神”却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摆设,加之习惯闭气内循环,周身的灵光也因藏锋融于体内而变得非常晦暗,所以他的灵力波动并不强烈。

    若是不与人动手,或是遇到强大的神识横扫,他给人的感觉也就是百脉境的样子,故而手无寸铁的他被盯上实属正常。

    煞气越重,杀心越重。

    他的身上流有强大的麒麟血脉,但却非是当年的麒麟真灵,自从开心功为他设下的心障因萧洛一身死之事被破之后,血煞业力便无时无刻不在侵染他的心神。

    那几个想要打劫他的小辈差点就成了藏锋的剑下亡魂,不过至少现在,对于哪些人该杀哪些不该杀,青云心中尚还保持着一分理智与准绳。

    大量的杀戮或许能极快的获得生魂之力用以滋养萧洛一,但矫枉过正的代价往往并不能让人捷足先登,或是早早的毁灭,万劫不复。

    也是在近期青云这才明白,当初小七也好,父亲也罢,乃至最近认识的老石头,他们都让自己在驭使藏锋的同时,一定要小心谨慎。

    “这哪是温养啊,这明明就是以身饲剑,还真是柄邪剑!”

    小爷心中无奈。

    是的,藏锋表面和青云相处的融洽,仿佛是琴瑟和鸣,但事实上这黑剑从开始的拒绝被打上烙印,到后来主动融入青云的鲜血之内,这其中完全都是它自己的主导。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青云一直被压抑的血煞业力得到了释放,被藏锋尝了甜头,而藏锋同样极为配合的在青云需要之时释放其内的生魂之力。

    看似是一件驽钝的死物实则细思极恐,一步一步仿佛是计算好般,迫使青云不得不用它。

    甚至最终隐藏于他的体内助他镇煞也好,吸收业力也罢,或也可理解成是为了保护青云这个“铁饭碗”,不至半途夭折。

    所以在教训那几个妄图打劫他的小辈之时,青云并没有选择杀他们,更没用动用藏锋,只是以洛云剑芒配合自己的灵压稍加恫吓,惩戒一番便将几人给放了。

    “罪不至死。”

    盯着空寂的蓝天,小爷思索着一些无关痛痒,却又仿佛针扎的尖锐问题。

    可蓝天不会替他解惑,上苍也从未降过什么恩泽,阵阵金铁交鸣的打斗声却让他的剑眉一挑。

    “很浓的血腥味。”

    小爷眯了眯眼睛,暗忖道。

    十年一觉,恍惚中的青云足踏未来,可他的记忆却依旧还停留在三十三界那暗无天日的厮杀之中,五感本就极为强大的他轻易便明了了多半是有人正拖着重伤之躯在战斗。

    “灵力波动不是很强,至多应该也就是百脉境圆满,亦或元化境初期。”

    如今的他虽然还只不过是个弱小的低阶修士,但至少有了些许的自保之力,他也非是魔门出身有些冷血无情的萧洛一,稍微思量了一番便循着声音,身无片叶地穿梭在了林海之中。

    也就数十息的功夫,小爷身子轻轻点在了一颗巨木之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地上一行人。

    两方总计也就七八人的样子,但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却很悬殊。

    一方是血染长衫,手持宝剑的青年,正护着身后一名身娇貌美的女子,另一方则是以一位元化境修士为首,带领着五六名百脉境修士,正虎视眈眈的与他们紧张的对峙着。

    “着装都很统一,可能是附近的某个势力。”

    青云心道。

    典型的英雄救美,此时此刻整个九州到处都在发生,但想要做英雄那也得有力能扛鼎的修为。

    当然了,这面庞有些黢黑稚嫩,与英俊没有半分交集的青年,虽浑身满目疮痍,修为与对方的至强者也相去甚远,可他的眼神依旧犀利无比,气势竟也与那六人的合围拼了个不相上下,非常神奇。

    “嗯?这不是?!”

    青云的心中突然是惊讶万分。

    引起他兴趣的非是青年以百脉境的修为,同样横抗对方五名百脉境修士,甚至还有一位元化境初期的高手,而是他身后的那名女子。

    准确来说,应该是女子怀中若隐若现的一件物什!

    “小子!我的耐心有限,若非惜才我早就一招毙了你,识相的就快滚,莫要…”

    这元化境的修士话还未说完,却是被青年身后的女子给朗声打断:

    “鹤大哥不用管我,你快走,轻笛不能连累你,我来替你挡住这些贼人!”

    只是她话虽说得好听,可以青云锐利的眼神却不难看出,此女不仅搂紧了怀中之物,甚至身子都还往青年单薄的后背缩了缩,态度十分值得玩味与商榷。

    而这青年明显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初哥,不说迷于女色吧,至少对女子明里暗里的心思是没有丝毫察觉,看的小爷眉头直皱。

    “龙姑娘放心,有我在,他们绝对伤不到你分毫!”

    言至此处,他的气势不减反增,长剑横立,竟是一派与对方死战到底的架势,让那元化境修士头疼无比。

    青年的实力在他眼中自然不值一提,但从最初的交手到后来的焦灼,对方身上的伤的确越来越重,可愣是没有一点倒下的意思,韧性极强!

    他本可以直接将对方给捏死,但可恶的是这小子滑溜的像条泥鳅,明明没什么战斗经验,但却总能在危险来临前,嗅到死角处唯一的一缕生机被他逃出生天。

    且其口中的惜才可不是想要招揽此人,而是自己手下的百脉境修士可都是家族内的中坚力量,还都是自己亲自培养的心腹死忠,死上一个那可都是自己无数的灵石灰飞烟灭啊!

    最关键的还是他身后的护着的龙家女子,东西可以抢人却不能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候,只听那女子又道:

    “鹤大哥,你…哎,既如此,轻笛也只能与你共进退了!”

    女修紧咬嘴唇,将一副我见犹怜与舍命陪君的表情拿捏的恰到好处,若非小爷与萧魔女相处日久,或许也会被对方给骗了。

    “不行!你带着东西快走,我来替你挡住他们,他们奈何不了我的!快走!”

    “不!鹤大哥,我不能抛下你一个人!”

    “走!快走啊!”

    “好,鹤大哥,你的恩情轻笛无以为报,只求来生结草衔环,或有幸替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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