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三娘瞧见半空中驾云而来之人,忙带着小白蛟一同跪倒在地。

    “孙儿拜见外公!”小白蛟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来人身穿身穿龙袍,龙角,牛鼻,圆眼,高额,正是洞庭龙君敖烈!

    敖烈低头看了小白蛟一眼,拂袖冷哼一声:“孽障,血脉不纯果然难成大器,若非看在你母亲面上,岂会容你到今日!”

    三娘心知龙君素来不喜自己儿子,忙起身上前扶住他左手,柔声道:“父王今日可是错怪磊儿了,此番事情可并非他一人之过,况且……”

    说着,三娘压低声音换做神识传音之法,将灯儿神异之处说给自己父亲听了。

    敖烈听此言还则罢了,一听灯儿之事,额头青筋顿时根根跳动,拉着三娘走到一旁,挥手布下结界,说道:“三娘,你险些为我洞庭水族惹来灭族大祸!”

    三娘不解,问道:“父王此言何意?”

    敖烈道:“此事非同小可,非一言难以说清,你可知为何你我均能以龙身成道,而磊儿就必须先化形才能由蛟化龙?”

    三娘道:“女儿心中也为此事烦恼许久,想我龙族一身修为大半都在肉身上,而人族肉身何等孱弱,哪里比得上我们?女儿也不知为何自磊儿这一辈起却要先化渡化形天劫,才能再渡化龙劫成就真龙之身,这岂不是舍本逐末之举?”

    敖烈抬头望了望西方,尽管自己已布下结界,仍压低声音道:“想我龙族传承从洪荒至今,无论谁主天道,都能绵延不绝,荣光不减,你再看看那些曾经主宰大地的巫族、妖族,如今又在何方?原因为何?无非审时度势四字而已!”

    三娘不明白今日敖烈为何忽然和她说这些话,但仍顺着他的意思问道:“这些与我们修行又有何关系?”

    敖烈道:“四神之前何来巫、妖、域外邪魔和人族?洪荒之后,巫、妖、域外邪魔又何在?封神一战后,多少纵横世间的仙魔上了封神榜,余下的不是进入昆仑仙山,便是入了西方极乐世界,或是藏于九幽之下,为何单单我们龙族能以真身窃据水族正神之位?这世道终究是实力为尊,如今五帝临朝,天道转移,若非念及我们龙族当初的功绩,又忌惮我们龙族实力,又岂会有今日的荣光不减,磊儿他们这一代之后,能留住蛟珠、龙珠已属不易了。”

    三娘暗惊,今日敖烈所说这些,往日从未听他提起过,她隐隐能感觉到自己父王这番话背后的血雨腥风,忙又问道:“父王这话从何说起?”

    敖烈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说道:“当初将你嫁给泾河小龙,便是因为为父早已看出黄河龙君将不久于人世,他一旦殡天,泾河老龙在黄河水族一脉中,谁能与他抗衡,到时候你便是黄河龙君的太子妃,地位岂是我洞庭湖公主能比的?岂料五帝早有布局,太宗一纸圣旨轻而易举就夺了泾河老龙黄河龙君的名头,那时为父也在算计中,灵智受人蒙蔽,这才上了那柳毅的当,帮他做了嫁衣。”

    “你一直埋怨钱塘君生吞了你夫君,却哪里知道,他行此举恰恰是一朝妙棋,这一口既给了我们三湖水族一个台阶,也给昆仑仙山一个借口……否则,哪里只是他一人被压钱塘江底五百年那么简单!如今他既然已从钱塘江底放了出来,另有差事,你若暇还是去看看他吧,他心中也一直对你有些愧疚。”

    听到这里,三娘思及往事,心中不免悲切,听闻敖烈说自己当时灵智受人蒙蔽,不由想起当初与柳毅相遇相知的情形,这时看来,其中颇多诡异之处,想来也如自己父王一般中了他人算计。

    再想到自己素来恪守妇道,却忽然与他人珠胎暗结,结发夫君又被自己亲叔叔一口吞了,心中更是有苦难言!

    敖烈见她低头沉思,知道自己女儿明白了一些其中关窍,便又道“他们既然要收回黄河河神正神的位置,给他们便是,实力不济时,占下多少便宜也是枉然,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须识时务,不能有丝毫行将踏错之事,磊儿如今惹到这人,非同一般,漫天仙佛,知道厉害的谁不是敬而远之?偏偏磊儿还要去凑这个热闹,岂非为我洞庭水族惹祸上身?”

    “这人有何不同之处吗?”三娘看了看远处许宣,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敖烈道:“菩萨哪里传出消息,他是五帝、佛陀钦定的白蛇夫婿,乃是那盘棋中的关键人物,你若杀了他,岂非坏了他们大事?”

    “况且……”敖烈犹豫片刻,终于又道:“三万多年,这一局棋他们下了三万多年,这些事为父原本不想告诉你,如今既然你已知晓,让你知道厉害反倒是件好事。”

    “父王,莫非还有什么隐情?”听到这里,三娘隐隐也猜到了一些事情,忙继续问。

    敖烈道:“这些年为父倒也隐隐猜到了她的身份,那白蛇于天地皆有大功,莫说你我动不得,便是五帝、佛陀斩了她,少不得也是身死道消的结果!”

    “啊!”三娘掩嘴惊呼,俏脸煞白:“她究竟是什么来历,竟有如此功德?”

    敖烈道:“想我龙族传承从未断绝,你未出阁时也常在水府中翻阅典籍,莫非真想不到她是谁?”

    三娘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忽然抬头惊道:“父王是说……”

    “噤声!”敖烈忙示意她不要多言,随后说道:“那修士既然是他们钦定的白蛇夫婿,身旁一个小徒弟就算真是天生神灵,又有何奇怪,谁知是不是哪路仙佛临凡?招惹不得啊,这局棋非同小可,我们切不可擅自下场,静观其变就好。”

    “父王!”三娘沉默半晌,这才开口道:“这局棋,到底所谓何来?”

    敖烈面色一肃,凝声道:“赢了,再享受三万七千年太平,若是输了……呵呵,便是末法之世!”

    三娘闻言大惊失色,忙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

    “不可!”敖烈断然道:“我们龙族本就不精通命、卜之术,若非如此又岂会常被他们算计?况且,这局棋执棋者乃是他们,众生皆是棋子,我们有何能耐跳出棋盘?不安分的棋子,除了被弃如敝履,还有何用?敬而远之吧!”

    三娘这才点头称是,又转头看看了仍在一旁与许宣大眼瞪小眼的小白蛟,叹道:“如此说来,今日磊儿这个亏算是白吃了。”

    敖烈道:“他终究是为父外孙,虎毒尚且不食子,本王又岂会让他吃亏?今日放他一马,算是结个善缘,之后不论这局棋若是他们胜了,我们就是安分守己未曾扰乱棋局的棋子,若是他们败了……有今日之事,想来他俩也会网开一面吧!”

    两人又聊了许久,敖烈这才撤去结界来到众人面前。

    完颜谷截这时才有机会上前拜见,敖烈倒也客气,与他一番见礼后才对小白蛟道:“今日之事,本王已与你母亲说清,你莫要再纠缠,且放他师徒离去。”

    “外公!”小白蛟好不容易盼到母亲和敖烈来此,哪里料到竟是这般结局,心中不忿,再次跪倒在敖烈面前,高声道:“外公,磊儿平日多有顽劣,但今日之事确非儿臣之过,望外公明察!”

    “好了磊儿,起来吧,你外公自有安排,你就不要多说了。”三娘担心小白蛟惹恼敖烈,忙上前扶起他,随后在他手背上拍了拍,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小白蛟见自己母亲态度也忽然转变,心知事情已成定局,只能暗自生气,不再言语。

    “那修士!”敖烈指着许宣道。

    许宣忙上前两步,躬身道:“晚辈许宣,见过龙君。”

    “嗯。”敖烈沉吟一声,说道:“今日之事不论孰是孰非,都到此为止吧,你可同意?”

    许宣哪有不同意之理,今天他一番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差点引颈自刎,现在能带着灯儿全身而退,已是万幸。

    当即道:“多谢龙君!晚辈上岸后,定然备下三牲之礼进献龙君!”

    敖烈摆手道:“不必如此,你且带着你徒儿快些离去吧!”

    许宣闻言不敢停留,再次拜谢后,忙带着灯儿纵身走了。

    敖烈又将目光转到完颜谷截身上,问道:“国师远道而来,又有何事?”

    完颜谷截“呵呵”笑道:“久闻洞庭龙君之名,此次前来,却是特来拜会。”

    敖烈见他不肯明说,也不细问,只道:“既然如此,那便先去本王宫中歇歇脚吧。”

    “如此甚好!”

    言毕,敖烈这才对旁边三娘道:“有些事你知晓就好,莫要对他人多言,为父与国师先行一步,你且在此地好好与这孽障说个明白,不可让他心生愤懑之心,以免再生祸端。”

    三娘躬身应事,待敖烈与完颜谷截走后,这才带着小白蛟返回陆水河水府,一路自是一番好言宽慰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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