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饮一啄,皆有定数。许宣没想到这个酒肉和尚对洪荒大能转世竟是这般看法,仔细想想也确实符合佛家一贯说的:前世造因,今世受果,今世造因,来世受果。

    一老一少酒足饭饱,聊了许久。许宣不由对这个两道白眉的胖和尚有了许多好感,他觉得,相比法海,元嗔虽然不守清规戒律,但一言一行莫不直指本心,少了几分执念,多了几分天真。

    说到计昆上门求助之事,元嗔叹道:“非是和尚不愿出手,实在是我那师兄管得紧,我曾推衍过绿袍气数,知他大劫将至,就算此次不应劫,也必定渡不过第三次天劫,所以这才没有下山,那截松枝你们可曾用到了?”

    “大师是梵净宗主持,怎地还怕自家师兄?”听他缕缕提及自己那位师兄,许宣不由有些好奇,说完,又答道:“多谢大师赐宝,原本我们还想借此宝徐徐图之,先剪除绿袍羽翼,再行动手,谁知晚辈却被他看破了行藏,仓促应战,却是没用得上那件灵物。”

    元嗔道:“那棵松树是和尚与师父来到此地开宗立派时亲手所植,常年受辰山灵脉、佛性熏陶,就有了几分灵性,最能洗涤不洁之气,看破蛊惑人心之术,想不到还是没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我师兄法号元灭,当初我们师徒三人一同来到辰山为我佛传道弘法,师弟元弘死于与外道争斗中,等到师父坐化后,便只有我与师兄一同枯守辰山金顶。师兄为弘扬佛法,光大本寺,广收门徒,被红尘琐事所累,所以道行反倒不及我这个师弟,于他,和尚我是既敬又愧啊!如今飞升在即,师兄担心我重蹈师弟覆辙,便严令我不得下山,还望施主谅解。”

    见他竟向自己道歉,许宣忙道:“大师不必如此,这本就是我们的历练,大师肯出手,那是情分,若是不便出手,那也是本分。”

    元嗔有些惭愧地说道:“梵净宗立寺不久,根基还很浅薄,那绿袍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他自知天劫难渡,所以才去往桐柏山寻求庇护,和尚虽不惧他,但他不化骨之身确实有些难缠,若是打蛇不死,只恐累及梵净宗上下弟子,毁了师父与师兄数百年苦功、心血。”

    听他这么说,许宣不由想起妮蒂亚的事情,心道,既然梵净宗连绿袍都不想招惹,怎么又愿意接下与域外邪魔有关的太古石碟,难道是太一宫并未将实情告知?

    想到这里,许宣便从芥子袋中取出石碟,郑重递给元嗔,说道:“大师,此次我们来到贵寺,还有一事相托,不知大师可曾知晓?”

    看着石碟,元嗔双眼瞳孔一缩,苦笑道:“此事铁道友已经与师兄传信说过,倒是个烫手的山芋。”

    听他语气竟似知道石碟来历,许宣不禁问道:“大师既然知晓其中厉害,怎么”

    元嗔接过石碟,缓缓起身,推窗远眺间长叹一声:“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梵净宗存亡自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但域外邪魔却是众生之敌,况且,此次铁道友分兵百处,那些邪魔未必能洞察石碟真假,有时总要搏一搏的。”

    许宣闻言,心中不由生出许多敬意。

    上前两步,与元嗔并肩站在一起,想了想还是问出了一直困惑自己的一件事:“大师这石碟到底是何物?”

    元嗔侧过身看了许宣一眼,目光在一旁灯儿身上打了个转,说道:“铁道友既然将石碟交给你,你又是田婆的好友,与你说说也无妨,只是这事你们二人知晓就好,切莫四处张扬,徒惹祸端。”

    许宣神色一正,忙道:“晚辈知道轻重。”

    元嗔点点头,回到案几旁坐下,组织了一番语言后说道:“传闻洪荒上古时,有火流星从天而降,坠于武陵蛮之地,大火连绵三月不绝,流星坠落之地地陷千丈,有披甲神人自其中走出。这些人虽不修术法,却能点石为金、化腐朽为神奇,只数月时间,就在武陵蛮以东建立了连绵无尽的城池,繁华盛世更胜如今。”

    元嗔说的这些许宣都知道,甚至包括之后域外邪魔扶持蚩尤与黄帝战与逐鹿之野,四神订立天道元气大伤,体内魔性趁机作祟,于是斩三尸,化作十二祖巫,又自削神性,化作帝俊、常羲与许多妖圣,巫妖大战洪荒破碎,天降神雷,抹杀众生

    这些许宣心中都早已从奢比尸神性所化得至高神石中有了些了解,他好奇的是,这石碟到底是何物,为什么自己在奢比尸的记忆中居然没有找到半点痕迹,难道是此物比十二祖巫之一的奢比尸更神秘?

    许宣发现这个酒肉和尚并不是一个讲故事的好手,唠唠叨叨说了半晌竟还未切入主题,等到元嗔说到连绵无尽的城池中居然有无数不需牛马就能驱动的铁皮车辆时,许宣终于忍不住了。

    “大师,我们说的是石碟”

    “哦,对对对,人老了,嘴就有些碎,这些事也都是一些古籍中流传下来的,和尚也不知真假,只是每每看到这里时就有些感叹,域外邪魔的手段当真诡异。”

    强行转过话头,元嗔终于说到了石碟。

    “据说石碟是开启域外邪魔传承的一把钥匙,当初被天道所妒,碎成了无数块,散落四方,至今也只有这么一块现世。”

    元嗔伸手缓缓抚摸着石碟,一面感受着上面微不可见的沟壑纹路,一面说道:“域外邪魔手段诡秘,最是速成,传闻若得其传承,就是三岁稚子也能开碑裂石,日行千里。所以你们太一宫才想jie石碟秘密,借其中蕴藏的诸般手段振兴太一宫,以雪靖康之耻!”

    “原来是这样,这石碟路上晚辈也曾研究过,神识不透,万法不沾,看似脆弱却异常坚固,到底是怎样的力量,能将它击成碎片。”许宣喃喃道。

    元嗔道:“洪荒时大能辈出,许多手段都不是我们如今能想象的,这几年世间又有域外邪魔余孽现世,铁道友发觉石碟下落已经被其知悉,担心此物落到他们手中,所以这才转移至此。”

    “或许,一块石碟并没有什么太大用处。”许宣忽然道。

    “嗯,我与铁道友也是这般想的,只是他还有些不甘,想借我们佛门手段jie石碟之秘,如今我见了这石碟就知并无可能,也只能把它好生收藏起来,莫要落入他人之手了。”

    说到这里,许宣总算明白了。妮蒂亚虽然手段诡异,但要想重现父辈荣光,自然不能单凭一己之力。这就好比自己虽然是现代人穿越至此,但要想重建一个现代化国家,那也只是痴人说梦,一个文明的背后沉淀了无数天才、先辈一生的心血,要想从无到有,虽然不是不可能,但耗费的时间却是不可预计的。

    石碟如今虽然碎成了无数块,但妮蒂亚在武昌湖畔时就曾经施展过追本溯源的法术,这块石碟若是落入她说中,说不定还真能找齐那些散落各处的碎片,继而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提举大人们还是有些太心急了。”许宣叹道:“五帝对于域外邪魔的态度可是宁错杀,不放过,就算我们能解读出石碟上的秘密,只怕不等我们借其力量以雪前耻,就已经有真仙临凡,抹除这些不该存在的东西了。”

    元嗔默然不语,半晌后才道:“有时候,人是会被仇恨和力量蒙蔽心智的。”

    许宣点点头,又问:“大师既然对石碟也是一筹莫展,那准备如何处理此物?”

    元嗔狡黠一笑,说道:“这些年与师兄斗智斗勇,对于藏东西这件事,和尚还是有些心得的。”

    “大师平日藏的东西莫非都是些酒肉?”许宣眼神中有些古怪。

    “这个你莫管是何物,只要我藏起来的东西,天下只怕没有谁能找得到,等到和尚我飞升西方极乐世界,这石碟也就再无人知晓了,也算是为世人造福了吧!”元嗔神态微囧,片刻后又复得意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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