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心中如何吐槽,马明远都必须打起精神应对,微笑道:

    “想不到,季老板还是南面的人。不知道我这个小商人,哪里能帮上季老板。”

    你,还小商人?

    季元奎懒得吐槽,自打他来到长春,关于马明远的事迹,还听得少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干的那点事,摆在台面上的,经不住有心人打听,从五常县破获贩毐大案,到哈尔滨孤身劝退日军联队,再到这次,竟然一跃成为省府特派员,前往宁安县处置善后。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拿出来,会是个刚刚警官学校毕业不到半年的小子能干得出来的?

    至于说什么官X代,靠裙带关系上位,季元奎更是嗤之以鼻。

    “马先生太过自谦了,你的老师,贺教官对马先生也很是推崇呢。在下不过从南面过来讨生活,可叹在这东三省人地两生,感觉消息不畅,这生意始终没法作大。这次过来拜望,就是希望马先生可以帮忙打探些消息,方便季某沟通南北。”

    这番话听下来,马明远已经明了,又是个搞情报的,而且来头不小,就是不知道是属于军政府内哪个派系。

    可是,马明远愿意掺和么?

    “对不起,我拒绝!”

    马明远的回答,让季元奎不觉有些意外,吃惊道:

    “为什么?”

    在季元奎看来,他的话虽然隐晦,可也将自己身份大致交代,自己好歹是南方军政府的人,是正统,眼前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知,马明远上下打量一番季元奎,嘴角抽搐下,似乎不知是否应该说出口,犹豫了一会,才道:

    “原因很简单,你不像东北人,和你在一起来往多了,太危险。”

    呃——

    季元奎怎么都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这倒是没说假话,季元奎长相虽然不出众,很适合隐蔽,但身量不高而且偏瘦,皮肤发黑,尤其是眼窝凹陷颧骨突出,一看就知道是南人,而且应该是两广那边的人。

    虽然长春是中东路和南满铁路交汇站,是东北地区发达的商埠,南北商人云集,可此时毕竟不是二十一世纪,只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南北之间别说物流沟通,就算人员往来也并不频繁。在长春即便有南方的客商,多数还是采买货物,真正在此地扎根经营商号的南人,可就是凤毛麟角了。

    既如此,只要稍微留心,季元奎就会落入有心人眼中。

    那马明远与季元奎往来过密,岂不是分外惹眼?

    看到季元奎一会呆滞一会苦笑,马明远心知此人受到不小打击,并不安慰他,只是起身倒了两杯苏格兰高地威士忌,放在这位季老板面前:

    “算了,虽然我不干这种事,但看在贺老师的面子上,咱们聊聊,说说,季老板,你是哪个部门的,怎么给打发到东北这鬼地方来了,难不成,得罪长官了?”

    本就受到莫名打击而感觉神伤,季元奎听到马明远如此温言劝慰,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苦涩笑意,端起威士忌轻轻晃动,过了好一会,才缓缓道:

    “托个大,叫你一声马老弟。老弟,我能相信你么?”

    原来,季元奎身上还真有点小故事。

    季元奎是之前是军政府的军官,追随北伐军,从粤省一路打到鲁地,却没想到因为琐碎小事,得罪了本部长官,硬从作战部队给调入军委会参谋部,当了一名打杂的参谋。

    所谓“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可见一名无权的小参谋是何等卑微。

    季元奎身在军委会参谋部苦熬两年,总算让他抓住机会,趁着南昌行营筹建调查科的时机,散尽家财走动关系,终于从参谋部调入正在筹建的调查科。

    本指望可以趁此时机大展拳脚,谁能想到,两年前的老长官竟一路“照顾”,帮他谋了“好差事”:

    只身前来东北,开展情报工作。

    噗——

    马明远一口威士忌喷出来,顾不得去擦拭,看着眼前倒霉蛋,放声大笑出来。

    同时,他在心中寻思,南昌行营调查科?这是什么鬼,不是中统也不是军统,打哪冒出来的?别说,手还伸得挺长,一竿子支到东北了。

    见马明远嗤笑,季元奎早有心理准备,自嘲的笑笑,随即正色道:

    “马老弟,老哥我估计这辈子就这样了,除非当逃兵,否则别想再回老家。不过,上峰委派的任务还要完成。长春,哦,不,吉省这地面上,马老弟比我熟,所以,这个,打探消息的小事,还要拜托马老弟……”

    “别!”

    马明远扬手打断,这货也太能顺杆爬了,说来说去,竟然又绕回来了。他指指茶几上的书信,淡淡道:

    “你先说清楚,与贺老师之间,是什么关系?”

    “老贺?”

    季元奎摊摊手,露出苦笑:

    “我们两之前是一个战壕爬出来的。结果,也一起得罪了长官,他有文化,被打发到吉省当了个政治教员。我呢,躲来躲去,还是没躲过,终于被赶过来。倒不错,正好和老贺凑个伴。”

    马明远微微点头,既然是贺安才的老战友,显然关系不一般,若非如此,贺安才一个满洲CPC,也不会冒着犯错误的风险,将一个KMT推荐到自己这边。既如此,马明远再严词拒绝,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了。

    只是……

    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望过去,看得季元奎有点心里没底。可他倒也心里坦荡,刚刚他算是交了老底,就凭眼下东北和金陵的关系,即便马明远出头检举,自己不过是办事不力,绝没性命之忧,那还怕个鸟?

    马明远不清楚季元奎的心路历程,可他下面的话,着实让这个刚入道的特务大吃一惊:

    “季老板,我拒绝你,就是害怕了你们南面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不过,要说搜集消息,倒是有些法子,你可以试试。”

    原来,马明远的办法很简单,第一,看报纸,第二,去交好贺安才那些南面派来的政治教员。

    别觉得这是在糊弄人。

    这年头的中国,无论军政警宪,都没啥保密意识,遇到记者采访,几乎是大嘴一撇就开咧咧,能说的不能说的,一股脑都往外倒。

    曾经就有笑话,当初军阀混战时候,只要每天看看报纸,就能准确了解对手当天的具体驻扎位置,哦,若是记者有心,还能在报纸上看到布防情况。

    如此松懈,毫无保密意识之下,还有什么东西是报纸不敢登的?

    所以,季元奎都不用出门打听消息,每天只要将东北地区的报纸尽量买回来,然后沏杯茶慢慢看完,就能对东北各省的事情了解个大概齐。

    至于那些想要深入了解的消息,季元奎可以去找贺安才这些人,只要运气不差,差不多都能打听清楚。

    反正,季元奎也是一副南人长相,任谁都不会看错,不如破罐子破摔,打着同乡的名义,去和那些南面军政府派来的教员交往,总比他自己单打独斗,整日里偷偷摸摸去接触长春本地的军政警宪人员,要强无数倍不是?

    听到这里,季元奎已经是双眼冒光,感觉自己真是在长春白待了三个月,哦,不,是白活了三十来年,对搜集情报的理解,竟然还不如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在心中,季元奎对招揽马明远的心思,更是越发热切起来。

    可是,马明远下面的话,给季元奎兜头倒了一盆冷水:

    “若是这些渠道都没法得到的消息,那季老板也别指望从在下这里得到,这些消息,都是不可能说的。”

    “不,请马老弟再好好考虑下!”

    季元奎凑到马明远身边,两眼冒火,死死盯着他:

    “马老弟如此才华,若不能为国效力,实在太可惜了。马老弟现在已经是委任二级了吧,以你的年纪和资历,短期内想要再往上一步,已经是没有可能。可加入我们调查科就不一样了,我现在就能保举马老弟成为中尉,不,上尉。

    而马老弟提供的情报,都是军功啊!靠着军功,两三年里晋升少校,那是非常有可能的。少校啊,相当于荐任官了吧,你想想,那可就是连升两三级了!”

    前面说过,此时的军政府,实行的是“简任、荐任、委任”三等二十二级官僚层级。实打实的说,从委任擢升荐任,若没有非常过硬的考评,或是立下大功,那是想都别想。

    更何况,马明远才二十冒头,从警官学校毕业不到半年,多了不说,五年内,别想擢升荐任官,背后靠山再硬也不成。

    这也是马明远当初选择不进入省警务厅的原因。

    若是放在别的时候,季元奎开出的这个条件,还是非常有诱惑力的。

    只可惜,马明远微微叹气,距离那件大事仅仅几个月光景,此时的自己,无论是上尉、少校,还是委任、荐任,又有什么意义呢?

    见马明远叹息后轻轻摇头,季元奎脸上写满了落寞,他知道,自己到底位卑言轻,能开出的条件太有限了,对面前这个奉军官X代确实没有什么诱惑,也只好暂时放弃了招揽的想法。

    不过,他倒是没死心,后退一步,提出个请求来:

    “马老弟,老哥有个事相求,老哥我手里有个贩卖烟土的线索,你知道的,老哥我这人手……哈哈,所以,拜托老弟帮忙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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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天盯着剧本发呆,不知不觉忘了更新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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