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娃今年十三岁,正是个猫嫌狗不爱的年纪。

    上个月,他还和伙伴们一起捉弄老夫子,偷偷在他的茶壶里面放了一些辣椒水,结果老夫子的嗓子说话吃力,他们也被爹妈揍得走路吃力。

    现在,他们和夫子一起,给投石机填装石块,他爹和他哥一起负责操控投石机。

    他们家就住在城外,耕种着几亩薄田,勉强度日。现在,战争来了,什么都没有了。他和伙伴们不能出城掏鸟窝,不能下河逮鱼,不能去山林里面摘野果子。

    这让他很讨厌战争,更讨厌城外那些进攻郡城的巫族人。大家都在自己家生活多好,干嘛非要抢我们的地盘,还杀我们大周的人。

    听说铁匠叔他们去守县城,再也没回来了,他不知道铁匠叔是不是还活着,但是他希望他还活着。

    “夫子,你说铁匠叔他们还能回来吗?外面都是敌人,他们怎么回来呢?”

    “憨娃,人生自古谁无死,你铁匠叔他们是英雄。”

    “我可不管什么英不英雄的,只要铁匠叔能回来就好。”

    另一个孩子问道:“夫子,你说我们也会死吗?”

    “那你们怕不怕?”夫子反问道。

    “怕,我爹说了等哦张大了还要给我娶媳妇呢,我不想死。”

    “很多人都不想死,你们铁匠叔也不想,但是他为了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所以他选择了牺牲自己。”

    夫子也知道,这也许是他给孩子们上的最后一课了。

    “铁匠叔很了不起!”

    “你们在这里帮助文将军一起杀敌,一样了不起!”

    “夫子,你说我们能将这些坏人全杀了吗?”

    “能,一定能!众志成城团结一心,一定能够将他们全部消灭!”夫子回答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一定能!”似乎是为了增加可信度。

    “那我们再加把劲,帮文将军他们一起杀敌!”

    一群小子们,和一些与夫子一样的老人们,也在一起忙碌着。一起忙碌的还有那些妇女们,他们一锅一锅的开水递给守军,从城墙上往下面的敌军身上,兜头泼下。

    郡城太大,敌人太多了!

    敌人的投石机抛射的石块,不仅打在城墙上,有些也射进了城里。

    一块石块从天而降,砸在来不及躲避的夫子身上。

    “夫子!”

    憨娃他们赶紧过来,石块砸在了他的背脊上,将整个腰背都打断了,眼看活不成了。

    “快来救救夫子!快叫赛神医来救救夫子!”憨娃哭了。

    夫子口中不停地咳出血水,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憨娃的手说道:“憨娃,杀...杀敌......”

    夫子睁着眼看着憨娃,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嘴唇还在抖动着,似乎还有很多话没有交代完。

    “夫子,我答应你,一定好好杀敌!你别死,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课,再也不淘气了。”

    “是呀,你教的新章,我都会背了,夫子你别死!”

    “夫子,我们在也不往你茶里面放辣椒水了,呜~~~”

    夫子听着这些孩子们的话,在憨娃的怀里闭上了双眼,脸带欣慰!

    这是这群孩子们第一次亲眼看见,自己亲密的人死在自己身边。

    憨娃眼睛冒着火,紧紧地咬着牙,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来,但是眼里的泪水还是顺着略显稚嫩的脸庞流了下来。

    “夫子死了,他说了要我们杀敌。我们都听夫子的!”

    “对,杀敌!”

    “为夫子报仇!”

    孩子们再次行动起来,为投石机填装石块,希望这块石头能多砸死几个敌人,这一块能砸死更多!

    伤亡在城墙上、城内四处上演。

    守军已经挡住了敌军的四次进攻,现在敌人投入了更多的兵力。

    守军人手已经不够了,伤亡太多。甚至不少上城墙救治伤员或搬运尸体的百姓,也牺牲了不少。

    他们刚开始是帮忙运送各种守城物资,到后来,也成为了守军中的一员。这些人中又农民,有商人,有手艺人,甚至还有小偷。

    在这个时候,已经分不出职业了,他们都是守军,他们都在做同一件事——杀敌!

    赵禄此时和文登坐在城楼的地上,赵禄身上插着两支箭,一支射穿了他的手臂,一支射在腹部。文登身上受伤更多,为了抵挡刚才那波攻上城楼的敌人,他身中四刀。

    文登调整了一下身体,尽量让自己伤口好受些,问道:“赵大人,人生到了这步田地的时候,你贪的那些钱财古玩,能有什么用吗?”

    “文将军不懂为官之道,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愿闻其详!”

    “当今官场,谁人不贪?就算是你不想贪,你的上司、同僚、下属呢?他们要不要贪?”

    “为官者自然有朝廷俸禄,为何还要贪赃?!”

    “不是每个人都如文将军这样想的。”

    “辛辛苦苦当上官,谁不望能够过上个好日子?谁不希望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就算你能甘于清贫,其他人呢?

    大家都在贪,你一个人清白不贪,不是挡了大家的财路了吗?你的上司怎么想你?他想要钱,你不去送,还想不想要前程了?

    可是你不去贪,光靠那点俸禄,你够打点几次?”

    赵禄停下来喘了口气,他的右边肺叶受伤,让他每次呼吸都很痛。

    “你只有自己也拿,下面的人才好拿,你拿得多,下面的人就也有一点,这样皆大欢喜一团和气,岂不是很好?”

    文登听到赵禄说出这段无耻之言,说道:“荒谬!如此一来,岂不是说我大周没有清官了?”

    “不,有!前国子监祭酒秦白就是,此人一生清廉全靠俸禄生活。”赵禄回答道。

    文登好奇地问道:“秦白?此人不是被查贪赃,夺爵罢官了吗?”

    “哈哈哈哈,我的文将军,这事你也信!我赵禄也自知活不下去了,就和你说说。”

    “秦大人是清白的,一生清廉两袖清风啊,说实话,我也很佩服他!只可惜啊,此人骨头太硬,既不愿投靠张大人,也不愿接受恭亲王的拉拢。

    偏偏此人在大周众多仕子中名望极高,影响力太大,此人不除,圣上身边迟早又要聚集出一批人才。

    因此无论是恭亲王还是张大人,都希望此人离开圣上身边,而让一个一直以清廉自居的秦大人,蒙上贪污受贿的罪名,无疑最能打击他在众多仕子心中的形象。”

    文登听完,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多谢赵大人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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