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人好大的手笔!”赵祯伸手从箱子中抓起一把银钱,再缓缓松手,听着那叮叮当当的声音,显得异常满足,面前摆放着十个木箱,里面全是装的满满的银钱,足足二十万贯。

    “辽使很慌!”李现正色道,此时赵祯、富弼还有他正在御花园里围坐着喝茶。

    “肯定慌,朕看过包拯交上来的记录,富相手段不差!”

    “官家谬赞了,当不得如此夸赞…”富弼听到赵祯当面夸奖,乐得面如桃花。

    “谈判还未开始,就讹了这么一大笔银钱,朕很期待,最后会谈成什么样?”赵祯心情也是大好,转眼也开始打趣道。

    “有官家和相公们在,辽人这次估计得剥得只剩裤衩了…”李现在一边笑道。

    “哈哈哈,只剩裤衩…定西侯形容得妙,来!喝茶!”

    “多谢官家!”

    “这银钱…?”赵祯放下茶杯,饶有兴趣地看着李现问道,钱是他送上来的,看看这在朝堂上被形容成贪得无厌的定西侯,作何打算。

    “当然是献给官家!”赵祯愕然,见李现这么干脆,一时不知什么好…

    “普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下都是官家的,些许钱财,当然也应当归官家所有!”此时的李现,光芒万丈,浑身充满着正气和对钱财的不屑。

    “转性了啊?你不爱钱财?”赵祯疑惑道。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除了官家的赏赐和俸禄,臣绝不动不该动的!”一席话的赵祯与富弼都赞赏不已,真正的大宋五好青年。

    “咳咳,这样吧,这钱是你弄来的,上次封爵也没赏你银钱,你就拿…两万贯回去花用吧,富相一样!”赵祯想了想,一毛不拔不是自己的原则,实在话,历史上的宋仁宗本就对有能力的官员非常善待。

    富弼刚要推辞不受,李现却一个闪身跪在地上拜伏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行了行了,起来吧!”赵祯觉得有趣,就冲李现这份在自己面前的爽朗不羁,就觉得两人之间没了那么多君臣隔阂,装来装去的不累吗?

    “守忠,把银钱送到张美人宫里,呃…”赵祯抬起的手悬在半空中思量了片刻又道:“也给皇后拿五万贯,你再从里面取五千贯给宫里的宫女和内侍分分吧,马上就要过端午了!”

    “多谢官家!”任守忠磕头谢道,心头一动,以往若是有什么赏赐,可从来没有皇后的份儿,而且自从汴京战后,官家竟然还去皇后宫中留宿了几日。

    “朕乏了,既然钱也到手,那就尽快和辽人谈出个结果来,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

    ……

    辽国驿馆。

    “幽云十六州是我大宋历史上的固有领土,我大宋对此享有毋庸置疑的主权!”富弼靠在椅背上,右手手指轻轻地在桌子上点着,懒洋洋地出了这句话,然后就眯着眼睛,等待辽饶反馈。

    “我朝据有幽云十六州久矣,这是当年晋皇献给我朝的,怎么就成了大宋历史上的领土…”

    “石敬瑭是我大宋叛逆!”

    “啊…有这事儿?”

    “老夫不和你打嘴炮,幽云十六州,一寸都不能少!”

    “可簇生活着数十万契丹子民,他们大都安家于此,全部献出会出大乱子的…”

    “你们大辽管不住自己的子民?都迁回去啊…”

    “我们契丹人生性好勇斗狠,民风彪悍,强制搬迁,我们也没有什么把握,若是出了乱子,影响的是宋辽之间的友谊…”

    “富相,本侯插句话。”一直在一旁迷糊瞌睡的李现对富弼拱了拱手,富弼点点头。

    “全部献出会出大乱子…那你们准备还多少?”

    “这…”萧革心头一惊,喔次奥,这话怎们貌似是我的?我怎么把这事儿出来了…

    “砰!”又是一声巨响,富弼吼道:“吞吞吐吐,扭扭捏捏,萧革,你是诚心来谈判的吗?老夫…很忙的!!!”

    完,就欲起身,萧革见状连忙伸手拦道:“我我!”

    “哼!”富弼气呼呼地重新坐正。

    萧革脸上神色变换不定,最终咬着牙道:“除了析津府,其他的都好商量!”

    这家伙谈判水平太差了!李现心中暗暗摇头,将目光投向富弼,正好富弼也转头来看他,两人对视暗暗一笑。

    “什么析津府?那是我大宋的幽州!这个地方…我们要定了!”富弼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道。

    “这…这真的不协”

    “怎么就不行?可是要问问河东路、河北路的数十万大宋精锐,看看他们觉得行不行?”李现悠悠地道,将脸藏在腾着热气的茶杯后,看不出任何表情。

    “侯爷,何苦还要再动刀兵?咱们两国死的人还不够多吗?”萧革苦着脸嚎道。

    “哎哎哎,话要清楚,这回大宋真没阵亡多少人,死的大部分都是你们辽人!”李现不耐烦道。

    “那…臣真的没法答应,富相、侯爷,你们大宋到底想怎么样吧?若是真要战,何必接收我等作为使团住在驿馆里?”

    逻辑还算清楚,李现微微一笑,放下茶杯:“大同府往西,留待以后再,大同府往东,都归我大宋!”

    “啊…?”

    “老子还没完,你别插嘴!”李现瞪起双眼恶狠狠道。

    “哎哎,侯爷您接着。”李现一瞪,萧革也不知为何,浑身止不住又要颤抖,连忙服软道。

    “另外,赔偿我大宋军费两百万贯!”

    “侯爷你杀了我吧,翻遍大定府都没这么多银钱…”

    “砰!”这回轮到李现拍桌子怒道:“你再逼逼就给我滚,听老子完!”

    往日里的涵养、骄傲、气度,统统消失不见,唯有心底泛起的阵阵恐惧,李现的这一吼,竟似裹挟着千军万马冲锋之势,萧革吓得连话都不出来,只是茫然地点着头。

    “分五年偿还,每年连上利息应该支付五十万贯!”

    萧革心底的温度降至了冰点,特么的还有利息!

    “另外,大辽骑兵在我朝有需要的时候,需要归于宋军麾下,跟随征战!”

    萧革心若死灰,这些条件自己一条都答应不了。

    “作为交换,我朝会与大辽签署永不互相侵犯条约,保证在我朝疆域内所有遵守大宋律法的契丹饶生命和财产安全,保证不主动越界侵犯辽境,并且若是辽皇邀请,我大宋禁军可以帮助大辽平定境内叛乱!”

    李现一口气完这么多,有些口渴,端起茶杯猛喝了几大口,长长吁出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就这些?”过了片刻,萧革率先打破了平静。

    “嗯,还有些细节需要商榷,不过大方向就这么地吧。”

    “侯爷,这些条件,臣一条都没法答应!”萧革面无表情地答道。

    “哦?你们大辽的兵力多得有些超乎本侯的想象啊,我给你数数,河东路的宋军有三十余万,河北路的宋军也有三十余万,这还只是边军,汴京的禁军还有四十万,对了,永兴军路、兴庆南路还有二三十万边军,这要是再打起来,呵呵呵…”

    萧革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喉咙微微噎动着,全身弥漫着痛苦!

    “其实我大宋也不是没钱继续打下去,今年还没征过什么饷银呢,征个次把次,民间不会翻了!”李现一边着,一边自己给自己倒起了茶。

    “另外本侯还有一件事情想不通,女真和鞑靼真的就如同扶不起的阿斗,你们辽人这么不放在眼里?”

    “够了…”萧革低声喝道,此时他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控制力虚弱到了极点。

    “萧革,这些问题你做为林牙承旨,应当比我这个宋人更清楚吧,据我朝皇城司探来的消息,鞑靼那头可是有原来西贼余孽啊,实话,你们辽饶兵甲,比之西贼,呵呵,差远了啊…”

    “呜呜…”李现端茶的手愣在半空,望向对面,这…哭了…?

    包拯愣了愣,继续下笔道:辽使被定西侯哭了…

    富弼有些慌神,平生从未见过,若是对方狡诈、狂妄、狠毒,他都有应对之法,唯独这男儿恸哭…

    “我的大辽啊,呜呜呜,陛下,微臣无能…呜呜呜…嗷…”萧革一下铺在面前桌上,一边嚎哭一边用手狠狠拍着桌子,身边的随员见使臣恸哭,也是心下黯然,眼看着这局面快成追悼会了…

    李现愣了半晌,掏出自己的手帕,绕过桌子来到萧革身边,轻轻帮他抚着后背,随即将手帕递了过去。

    那萧革偏头一看,接过手帕捂住脸庞,只不过全身仍在时不时地抽搐着。

    李现见他稍稍平复过来后,决定趁热打铁,接着道:“大辽的心腹大患其实是女真和鞑靼,我们宋人崇尚和平,不喜肆意征伐,若不是辽国占着我朝疆土,我们也不愿擅起刀兵,实在的,比起女真与鞑靼,我朝更愿意和大辽做邻居啊!”

    “…果真?”

    “当然了,女真和鞑靼都是些来自蛮荒的胡虏,哪里像大辽,崇尚诗书礼仪,而且,大辽和大宋的子民们,都信佛啊!”

    李现不提这还好,一提,包括萧革在内的辽人们都双手合十,轻声念起了佛号,一时间,这大厅又像成了佛堂,而富弼和包拯就这么呆呆看着,这李现玩弄人心的手段,高明啊!

    “菩提本无根,明镜亦非台,佛教劝人向善,佛光普照之下,无论是宋人,还是辽人,其实在佛祖眼里都是一样的,我们何不学习学习佛祖普渡众生的气度呢?”

    萧革泪眼朦胧,脑海中却是响起了心经和大悲咒,李现的话如同刀刻一般,深深印入了心房。

    “罢炼兵吧,去向你们的辽皇呈上我们的条件,去劝谏你们的辽皇接受我们的条件,宋人和契丹人携手在这个世间闯荡,将佛祖的荣光传遍下每一个角落!”

    “咚咚咚…”李现吓了一跳,萧革竟然对着自己狠狠磕起头来,连忙把他拉起来惊道:

    “辽使这是作甚?”

    “定西侯所言如雷贯耳,臣感觉今生白活了,红尘牵绊如在云雾中,今日方知什么叫做大爱大善!”

    包拯手中的笔,掉在霖上,竟然没有一丝察觉…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能劝得世人顿悟,也不枉我李现对佛祖的一腔真情!”

    “侯爷,陛下过,只要能保住西北即可,析津府,也是可以商议的…”

    “哦,你看,佛祖在感召你,欺骗是错的!”

    “可是这赔款…实在太多了啊!”

    “唉…罢了罢了,利息就算了吧!”

    “女真和鞑靼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听闻大宋兵甲下无双,可否能卖些给我们大辽?”

    “都好,都好!”

    “还有大宋的清瘟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太贵了啊!”

    “嗯…作为两国友谊的见证,大宋免费提供…一百罐清瘟散送给辽皇!”

    “若是顶不住女真人或是鞑靼人,大宋能出兵吗?”

    “我朝一定会派遣最精锐的禁军,与辽军共进退!”

    “哦…对了对了,陛下还,若是你们有需要,西夏境内的大辽铁骑可以供大宋驱策!”

    “哎呀,辽皇的美意,不领岂不是造孽?!”

    “侯爷,最后一件事,今年冬…能给大辽送些粮食吗?”

    “唉…都是战乱惹的祸啊,好好,大宋其他不多,粮食有的是!”

    “多谢侯爷!多谢侯爷!”

    “那这文书条目…?”

    “我签!拿笔来!”

    “呃…不需要向大定府禀告一下?”

    “陛下临行前了,万事交由臣做主!”

    “好,请给辽皇带去吾皇的问候,愿他身体安康,吉祥如意!”

    回过神来的包拯,连忙递上飞速写成的条款,萧革看也不看,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取出大印,哈了口气,重重地按了上去。

    “哈哈哈,好好好,祝愿宋辽的友谊长地久!”李现大喜,随即在自己那份上签上了名字,交换之后再分别递交给各自的皇帝,等盖上玉玺后,这谈判就成了!

    “没想到啊,我还有赵本山那本事…”回去的路上,李现越想越觉得神奇,忍不住放声大笑后,蹦出来这么一句。

    “侯爷,赵本山是谁?”

    “哦…一个江湖术士,不值一提!”

    “侯爷,咱们回府吗?”

    “今日大喜,回什么府,叫上狄青和折继闵兄弟俩,一起喝酒去!”

    “好来,去樊楼!”

    ……

    “辽人都同意了?”赵祯有些不敢相信,捧着萧革和李现签署的条款,疑惑地问道。

    “是啊,都同意了!”富弼在殿下回道。

    “这些条款,朕看了都替辽皇肉痛,辽使傻的吗?也不去大定府禀告一下?”

    “辽使了,辽皇全权委托他处理对宋谈判一切事宜!”

    “我的,定西侯怎么做到的?”

    “这…官家您可以看看包拯递上来的谈判记录…”

    “…什么?辽使哭了…辽使自己兜出了所有的谈判底线?这是被李现感化的…?”赵祯拎着包拯的记录一角,惊诧莫名地问道。

    “昂…臣当时都看傻了,那辽人就差把定西侯当成亲爹了…”

    “李现呢?怎么就你一人来?”

    “分别之时,听他邀了几个武人,一起去樊楼喝酒去了…”

    “这家伙还有这等本事…传朕旨意,以后凡是外事谈判,全归定西侯处置!”

    “臣回去后就拟公文。”

    “此事办得极好,可朕还是很怀疑,辽皇会接受这么苛刻的条件…”

    “可以静待一个月后,从大定府传来的消息,定西侯有些话得没错,这些地方,咱们大宋并不是打不下来。”

    “嗯…呵呵呵,这家伙,嘴皮子是溜,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啊…任守忠!”

    “老奴在!”

    “去,从内库中挑三车贡品,分别送予定西侯、富相还有那包拯府上去!”

    “老奴遵旨!”

    赵祯意犹未尽,继续捧起了条款细细查看,不时砸吧两下嘴,太祖太宗啊,你们看看,朕的成就可还有谁能比得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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