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好似大梦初醒,怔怔地看着那只如紫玉般的左手,诡异又漂亮,在天际闪过的雷光中闪着狡黠的玉芒。

    在这短瞬的流光间,那些画面又再次在脑海浮现,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妙夜郎君的身法极快,攻势凶狠。那突然的一脚让吴雪难以招架,只收回双手勉为抵御。

    可那一脚劲力太过凶悍刚猛,他整个人都被一股巨力贯了出去,滚落在大雄宝殿的广场上。那里已经有很多死尸,他会不会成为其中一具?他这样想着。

    他呕了一口血,艰难地爬起身。可他的意识已经有些震荡了,那一脚,只那一脚差点把他踢得魂飞魄散。

    幸得他及时将内力运行到双手,才不至当场骨碎筋错。可就算如此,他的双手也已经麻了,好像有千万只蚂蚁攀爬啃噬一般。

    吴雪喘着粗气,他口鼻中流下的血污已经被雨水淡漠。

    这样一场雨,似乎能将一切浊物荡涤。人在烟雨缥缈中,会不会也像血迹一般淡漠?

    吴雪微微苦笑,他有些抱怨,张节陵他们也太不够意思,竟将此事件背后的主谋留给他对付。他听见了大殿内的打斗声,还有自己急促地喘息声。他的口中有股淡淡的铁锈味,鼻尖还有一丝丝雨水的气味。那是一种青草的香气,让他想起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可很快,他的遐想就被残酷地打断了。妙夜郎君踏雨而来,像是鬼影一般闪动,只三两顿挫,就来到吴雪跟前。

    吴雪弯着腰,只抬眼望向妙夜郎君。他像是神祇一般俯瞰着吴雪,眼神里满是寒冷的肃杀之意。

    还没反应过来,吴雪就感觉身体一轻,被一股怪力拋了出去。在身体腾空的一瞬,吴雪感觉自己的意识也开始模糊,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意识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雨雾,一切都朦朦胧胧不甚其解了。

    根本无还手之力

    吴雪产生了一个疑惑,为什么妙夜郎君不立马杀了他呢?他这样,就好像是玩弄一只无还手之力的老鼠的猫。

    他是在玩弄到手的猎物吗?

    吴雪想起了传闻中的妙夜郎君,跟面前这个人判若两人。

    传闻中的妙夜郎君是个翩翩公子,潇洒自在。虽然他杀人,但是只是用最温柔,最优美的手法杀人。受死者根本没有任何痛苦,生死也只在一瞬间。最好的证明就是他们胸口的那朵梅花,给死亡赋予了一种残酷的优美。

    但那也只是人们口中传闻的妙夜郎君,谁知道真正的妙夜郎君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知道的人,都面带着一抹神秘的微笑死去了。

    突然,吴雪想起了什么东西。他浑身一怔,精神也是振奋起来。

    莫非莫非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只不过他现在他深陷敌手,无法亲自去证实了。

    吴雪艰难地喘着气,微弱如丝。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泡在雨水里。他看着天空,无比的遥远,上面布满乌云,雨丝坠落,却看不见其根源何处。它们就好像是突然出现在半空中,然后出现在人的眼睛里,被捕捉到。

    吴雪嘴角不停流着血,他的喉咙内部卡着一口血,他咳了几下,血就汩汩从嘴角溢出。

    他想,自己早就是个该死之人。他早该跟着他的家人们一同死在那大火中。可他苟延残喘,走过了这么远的路,却还是无法逃脱死神的追捕。也许这就是宿命吧

    吴雪没有想往日那般悲哀。他忽然感到无比轻松,就好似漫步在云端,他要踏上归途了。走了这么久,也该去见家人们了。

    有个黑影出现在他视野里,遮挡住了他眼中的天空。尽管那天空被乌黑的雨幕遮盖,但他也看到了想要的盛景。

    吴雪嘴角微微带上一抹笑容,他感觉自己的内脏都已经被那股劲力震碎了。他也已经没有了疼痛感,只有弥留之际的宽慰之意。魂归故里

    妙夜郎君站在他的身前,毫无疑问,他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受得了他两招。他也从来没有用两招来杀一个人,他是第一个。

    妙夜郎君冷哼一声,道:“只怪你多管闲事,屡次坏我计划。”

    他无比自得意满,就算是曾经的武林盟主惠悲大师都命丧他手,这样一个小辈又怎么能在他手上走过两回?

    至于那朵梅花印,已经没有必要了。他现在已经超脱了“妙夜郎君”这个名号。他已经被这个名号困囿已久,现在他终于从那个如阴霾一般的名号里扬起了脸,抬起了头。

    吴雪的眼睛微张着,嘴角还带着微笑,嘴角的血还在不停流下,顺着雨迹向远处漂远,终将黯淡。

    妙夜郎君冷声道:“你放心,我很快就送他们一同来见你”

    说着,他顶着雨幕转身,向着大雄宝殿走去。那里比较棘手,那三个人看起来武功都很不错,他此次的对手是他们。只要把他们也全部毙命,他在这里的事就没有人知道了!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现在他只要踏出自己该走的一步,待把这里的事情全部了结了,然后他就可以

    妙夜郎君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按捺不住心中那股快要挣脱而出的怒火,任由它沸腾着,燃烧着。

    对于他来说,这一切都是意料之外的情况,谁叫他们多管闲事,坏了自己的好事呢?

    不过现在看来,结果也还不坏。

    妙夜郎君踏着染血的雨道,走向胜利。

    可这时他听到了一种不和谐的声音。那声音打破了他的美梦,在雨声里很是突兀。

    他疑惑地回过头,只见吴雪缓缓站起身,他不停地咳嗽着,每咳一下,都会带出丝丝血沫。

    妙夜郎君极度震撼,他古怪地动了动脸皮。他应该已经死了,可是他没有死。

    吴雪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耳边飘来遥远的歌谣,就像是远方有人对他娓娓道来。他微弱地喘息着,将卡在喉咙里的血结吐出。

    吴雪体内有股暖流周游四身,将他已经快要消止的内息温润提起。就好像是快要枯死的花,被雨露滋润一般。吴雪内心也升起一股甜甜的暖意。他很奇怪,奇怪自己为何没有死呢?他应该已经被妙夜郎君打破了内脏,可现在感受来,只是些许受损,并没有造成致命伤。

    似乎有一股力量在他受到妙夜郎君的冲击时保住了他的性命。那股温柔的暖意将他紧紧包裹,就好像沉浸在五月的暖风中。

    是张节陵提起的那股奇怪的内力吗?是它在此性命攸关的紧要处救了他一命吗?

    不知道为什么,吴雪已经感觉好多了,甚至比先前还要好。

    他咳出几口血沫,整个人似乎轻松了不少。

    妙夜郎君身体有些颤抖,只不过不是因为恐惧,而是难以置信。从来没有人能受他这么重的攻击还站得起来的!

    他叫道:“很好!”

    吴雪依旧没有什么信心,他只是在拖时间。只要等他们处理完里面的事情,他们三人来到外面,就算是妙夜郎君也可一战!

    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感觉很熟悉,有很陌生。他不知道究竟是谁在他体内植下了这么一股内力,但这内力关键时刻却保了他一命。起初他还以为这人不怀好意,但现在他也开始感激这个人了。

    吴雪淡淡道:“看来过了这么久,妙夜郎君的手法也有瑕疵了。”

    妙夜郎君面色微变,冷哼了一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禁受得了我两招,但也只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可他此刻也有些怀疑了,这个小子真的就是像看起来那么软弱无力吗?

    不可能!

    妙夜郎君顿时就打消了心中的念头。这个小子虽然古怪,但是武功却不甚高明,只不过是在出手一次罢了!

    吴雪微微一笑,说道:“看来妙夜郎君这些年来不光没有什么长进,武功似乎在退步啊!”

    妙夜郎君眼皮一跳,嗄声道:“别叫我妙夜郎君!”

    吴雪道:“哦?如此名头多少人想要,不知郎君为何如此抗拒?”

    妙夜郎君这类的盛名,有多少人想要加冕,就有多少人想要摆脱。名号有时候岂不也是一种负担?背负上此名,不就是跟优雅贵公子相关联起来?想要变化也是不太可能了,于是总是得留意自己神态举止,不要让人质疑笑话。

    妙夜郎君顿时暴怒无比,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也没有人敢质疑他,可眼前这个毛头小子居然如此看轻自己,这教他难以忍受。

    他能杀一次,就能在杀一次!

    妙夜郎君出手了,他又是如鬼魅一般闪动,吴雪肉眼根本难以捕捉其动作。

    他几步就到了吴雪跟前,可这次吴雪早有准备,他此刻无比心静。吴雪凝神静气,当妙夜郎君到他身前的时候,他就已经提前出手!

    他挥出一拳,直向其太阳穴打去。妙夜郎君反应奇快,他一只手立马如鹰一般捕捉到了他这只兔子!

    就在他欲用另一只手攻击吴雪的时候,吴雪伸出左手加以抵挡,同时身体向后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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