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叹了口气,说道:“虽然食物找到了,可是却没有发现水源。我只在库房里发现了一箱一箱的酒,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靠喝酒解渴”

    听完,翎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三天了居然过了这么久”灯火的幽光倒映在她宝石般的眸子里,闪着幽幽的光。她怔怔地看向吴雪,轻轻说道:“这几日没什么麻烦吧?”

    吴雪轻柔地笑了笑,说道:“放心吧,什么麻烦都没有,你没什么麻烦,那群山匪也很老实。只是”

    说到这里,吴雪脸上浮现一丝疑惑的神情。

    “只是什么?”翎歌问道。

    吴雪思忖道:“只是他们每天都似乎在忙着什么,真像是勤劳的蚂蚁一般,只是别人是忙着谋正道,他们是忙着n烧罢了”

    翎歌说道:“他们会忙什么呢?”

    吴雪疑惑地摇摇头,随即叹了口气,他隐约有些担忧,他并不知道这群山匪究竟在忙什么,他们会不会再次下山,冲进村庄里,再次洗劫烧杀一番?

    翎歌发现了他眉宇间的愁绪,轻轻说道:“这几日你还要照顾我,还要兼顾其他,真是麻烦你了”

    吴雪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再说,你一直在那里躺着,除了嘴里说胡话,手脚不老实以外,也没有什么麻烦”

    闻言,翎歌顿时脸上一红,像是两朵彤云一般。

    她微微颔首,低声问道:“我我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么?”

    吴雪故作思索状,手指掐着下巴,略微思忖,说道:“也没什么,支支吾吾的,我没听清”

    翎歌不依不饶地看着他,直看得吴雪脸上发热,不好意思起来。

    “你说谎”

    吴雪讪笑道:“哪有”

    翎歌直勾勾地看着他,直让他浑身发毛,很是不自在。

    “就是有”

    翎歌转而幽幽一笑,不再执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吴雪也终于松了口气,幸好她没有再坚持下去,要不然,自己恐怕坚持不住,会告诉她他听到的一切。

    他怎么会忘记呢?那些在她昏迷期间反反复复念叨的名字,除了父母、师傅以外,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他。

    雨,花,还有他。

    吴雪有些迷惑不解,他偷偷看着低眉颔首的翎歌,心想:“她为什么念叨我呢?我虽然跟她有些关联,但那也只是上一辈人做的约定罢了,何况她并没有来到吴家避难,也没有见到他。她为什么念叨自己呢?”

    吴雪不知道的是,就算是梦中的翎歌,口实也是一向很严谨,可谓是滴水不漏,除了一些人名以外,就没有任何多言多语。

    任何从前的相关情节都没有。

    吴雪偷偷地看着她,她坐在干草铺上,眼神幽幽,面无表情,好像是在思索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而吴雪不知道的是,她也一直偷偷看着他。只是,那是在余光里,发现了他在看她。

    有多少难言之隐,都是在这样的余光里成为永恒的遗憾。

    良久,翎歌抬起脸,吴雪赶忙将眼睛转向一边,这拙劣的表演都逃不过翎歌的眼睛。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吴雪想。有时候,她只是坐在那里,或是站在某个场景里,无喜无悲,久久出神。

    忽然,吴雪有种感觉,似曾相识,却又若即若离。我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么?他这样问自己,随即又觉得好笑,天大地大,人来人往,谁能说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两人,再次见面还会记得对方呢?

    少顷,翎歌幽幽叹了口气,像是没有任何感情一般,冷静地说道:“你找到出去的办法了没?”

    吴雪猛然想起来,他们还是在地府底下,跟一群山匪一墙之隔。

    他说道:“从这里上去应该是不可能了,我试过,这巨石根本推不动,而且周围也没有什么可以出去的机关。”

    翎歌说道:“是因为我么?”

    吴雪有些疑惑,说道:“什么?”

    翎歌说道:“因为我拖累了你,不然,你穿着他们的衣服,跟着他们就能混出去了吧”

    吴雪脸上露出了苦笑,他看着她,有些不明白,她究竟在闹什么脾气?怎么感觉她总是话里有话,话中带刺?她是在抱怨他,还是在抱怨自己?她是在跟自己闹小脾气么?还是在跟他撒娇?

    吴雪只淡淡道:“你需要休息,先别说这么多话”

    翎歌好像是铁了心,她执着不休,说道:“我就要说,说一句不够,我说十句,说个没完没了,烦死你!烦你到死!”

    吴雪惊愕地看着翎歌,此刻,他看到了另一个翎歌,看着她抓狂痛苦的模样,吴雪有些迷茫,有些失神。

    他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你摔到了脑袋,需要休息”

    翎歌噗嗤一笑,挑了挑眉,冷冷道:“你觉得我需要休息?告诉你,你个恶贼,我不需要,我从来没休息过,也许根本就不需要休息。我的脑袋好好的呢,不痛不痒,不晕不昏,思路清晰,你不要像对小孩子一样对我!”

    吴雪神色有些痛苦,说道:“你这是何必”

    翎歌也不知怎么了,自己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也从来不想说。之前,她总觉得没必要说这么多话,言多必失不说,还很累。可是,现在,初醒的翎歌却好像换了一个人,执着、焦躁又不安。

    翎歌的心不由得抽紧了,她每说一句话,就好像被拉扯了一下,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心里的疼痛忍无可忍。

    因为她知道,有些情感注定是石沉大海。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不安呢?就好像全身被一种由不得自己的力量牵扯,自己再也不是自己,情难自已,情不由己。

    吴雪呆呆的和翎歌对视着,虽然他们二人都没有任何动作,没有说任何言语,却比武林高手还武林高手,他们已经在无声无息之间,完成了一次惊心动魄的对决。

    这一刻,翎歌才发现,自己除了年龄在增长以外,自己无论怎么样,都还是一个小孩子,一个永远也无法长大的小孩子。也许,她早已经死了,跟着往事一起死了,永远停留在了过去,往后她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吴雪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手足无措,就连话也说不出来。他的脑袋里一片浆糊,被她搅成了浆糊。他忽然有种感觉,自己没有任何成长,自己还是那个手足无措的小男孩,虽然自己在不断变老,但是心却越来越幼稚。

    吴雪想:“也许,我早已经跟着家人亲人,在那场大火里丧生了,现在在这里的,只不过是一个叫吴雪的幻影罢了”

    他的心里蜷缩着一个小男孩,变坚强了么?好像变了,比之前好多了。有时候,却感觉自己没有任何长进,还是那个无能为力的渺小的人。

    自己到底变没变?吴雪不止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好像无关紧要,但是对一些人来说,却是执着一生、困扰一生的问题。

    变了么?变了。没变么?没变。

    有些人,在痛苦里彻底沉沦。

    有些人,在痛苦里瞬间变老。

    二人就这么看着对方,好像不死不休般,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良久,翎歌忽而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呜咽,她竭力克制着,不想在别人面前露出脆弱、窘迫的一面,更不想在他面前如此。

    可是她忍无可忍了,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快要冲出来,将她扯碎。

    眼泪无声无息,汩汩而下,成珠成串,翎歌痛苦地抿着嘴唇,牙齿咬在上面,却是一言不发,委屈又痛恨地看着吴雪。

    吴雪内心里无比痛苦,却没有丝毫动摇。他明白,大部分错误,都是从同情开始的。

    翎歌无声无息的留着泪,用手指拭去,却又落下,如雨如帘。她倔强地不哭出声,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她竭力克制着,就是不知道自己承受痛苦的能力,究竟有多强大?

    他们像是两个生了病的人,不懂得情绪的表达,倔强地往心里憋。没有极限,没有止境。他们都了然于心,若是此刻稍微松懈一点,所有的伪装便前功尽弃了。

    他们都像是小孩子,都像是一个撒娇的小孩子,执着又倔强,却又不知道如何表达。

    翎歌因为憋着泪水和哭腔,她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身上无一处不痛,痛如骨髓。

    有时候,只有痛苦才能让人清醒。她想。多么病态的坚强。

    翎歌急促的喘着气,张开嘴吐出气息,眼泪就像是那场雨一样,永远无休无止,一下就是很多年。

    吴雪也在颤抖,他的内伤未愈,现在憋着一股气,似乎又加深了几分。痛苦让人清醒,让他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忽然,翎歌不哭了,她静了下来,身体摇摇欲坠,随之颓然往后一倒。

    她昏迷才醒,却又悲恸过度,登时又昏了过去。

    吴雪一个激灵,蓦地到了她身边,从后面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可不曾想,翎歌顷刻间又醒了,她转而趴在他怀里,啜泣不止。吴雪瞬间明白,自己上了她的当。

    “怎怎么了”

    “疼嘛”

    “哪里疼?!”

    “哪里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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