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开过五大堂会议以后,吴雪这两天一直处于惴惴不安的情绪之中。他所思过多,顾忌太深,生怕哪一方面出现意料之外的差错。但是他同样深知,自己是一个会犯错误的人,不是全知的神明。吴雪心想,也许这世界是有神明的,只是我们都看不见,他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看着你。

    就像此刻,吴雪坐在铁剑堂办公处的椅子里,透过雕花窗户,向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忙忙碌碌,各司其职,像是尽职尽责的工蚁兵蚁。他们都在为一个叫“圣主”的人忙碌,也许这个人是他们的理想化目标,也许是他们的神明。也许,他们只是再为自己的一日三餐而努力罢了。他们不会像吴雪般,现在坐在位居高位的屋子里思索着圣主的意义。

    游天星和吴雪商议过,现在他们三人都已经打入了“地府”内部,成为代堂主的吴雪不宜时时抛头露面,而且翎歌现在也和他们在一起,为了她的伤病,吴雪留在这里看着她。对此,翎歌有些抗拒地说道:“你们说是为了我的安危伤情考虑,其实是派他坐镇这里,监视我吧?怕我给你们惹麻烦?”她觑了一眼讪笑的吴雪,手指气狠狠地指着他。她气恨他这么笑。吴雪好说歹说,这才说服她,原因是他们都受了伤,先疗伤要紧,吴雪指了指屋子里的药箱,那是游天星特意为他们准备的药品。所以,探查敌情的任务就落到了游天星身上,他说道:“有什么消息我会派人来通知你们。”

    这两日,吴雪和翎歌好好的休息了一下,吴雪内外药齐用,外敷内服,加之他又琢磨了一遍在大殿内做的怪异动作,他的内伤好得很快,不多久就觉得体内停滞的内息开始流转,渐渐充盈起来。

    这一日,当吴雪正在手舞足蹈地做起那套动作的时候,翎歌正好从屋子里出来,怔怔地看着姿势怪异的吴雪,只见他一腿后翘起,一手抓腿,一手臂向前直伸出,像是金鸡独立,又像是飞鹤展翅,就这么保持着姿势。翎歌怪异地撇了撇嘴,冷冷道:“你在干么?”

    吴雪因为太过专注于身上的动作,体会着其中的奥妙,当听到背后突然响起声音,顿时吓了一跳,胡乱扑腾一阵,还是怪叫着倒了下去。

    吴雪捂着脑袋站起,龇牙咧嘴地说道:“你怎么起来了?”翎歌冷哼一声,径直走到茶几边上,倒了一杯红茶,递给汗淋淋的吴雪,“谢谢。”吴雪笑着说道。她接着翘起腿,双腿交叠在一起,慢慢地啜饮着,说道:“就是睡不着了嘛,这几日不是吃饭,就是睡觉,感觉人都懒懒的”

    吴雪笑了笑,坐在她对面,捧着茶杯,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翎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双眼顿时泪眼汪汪的,笑嗔道:“我本来就是一些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倒是你,你被他拍了一掌,如何了?”

    吴雪手指按了按胸口,说道:“还有些胀痛,不过已经无大碍了”他心想,自从那次被蛇咬以后,就能明显感觉到,体内那股神秘力量消减了很多,虽然这次也是被那股力量挡下了大半劲力,但比起以往,那力量似乎正在遭受折磨,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翎歌悄悄瞥了他一眼,见他有些失神,她怔怔地看了会儿,过不多久,他蓦地抬起眼看向她,她又立马将眼睛扭转过去,看向窗外。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时想不到该说什么话,气氛有点尴尬,她在心里抱怨着:“不要像个傻子一样,赶紧说点什么啊,什么都行,说什么都好”她像是对自己说的,也像是这么着期盼吴雪的。这时候,翎歌想到了,她一出门的时候,看见吴雪所做的那个怪异动作,心想他这又是在哪里学到的?便开口问道:“你”巧合的是,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翎歌气馁说道:“你先说吧”吴雪笑了笑,说道:“我没什么要紧事,还是你先说吧”翎歌白了他一眼,“婆婆妈妈的,你最近是怎么了,是不是脑袋也被他拍傻了?”吴雪苦笑道:“他没拍到我脑袋,只是”翎歌说道:“只是什么?”吴雪笑了笑,“没什么。”心想还是别说了吧这个事情若是被她知道了,估计自己不丢小命,也得少块肉。

    翎歌嗔怨了一声,就要往外走去。吴雪一怔,立马追了上去,说道:“你要出去?”翎歌没好气道:“怎么?我不能出去了?我是不是被软禁了?”吴雪叹了口气,“不是不让你出去,我们现在身陷贼窝,还是少抛头露面为好”

    “哦,是么?”翎歌说道,“可是,我想洗澡怎么办?这里面有浴室么?”

    吴雪一怔,随之苦笑起来,想想也是,自己也该好好洗洗了。可是,这里面哪能像外面一样呢?

    吴雪也是有些疑惑,喃喃道:“对啊,这里面有浴室么?”说着,吴雪打开门,走了出去,问了问不远处的铁剑堂护卫。

    翎歌透过窗户,看着吴雪和一个护卫聊了一阵,只见他们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笑了笑,接着那护卫很是恭谨的正了正身,吴雪拍了拍他的胳膊,就往回走了。

    一进门,翎歌就挑了挑眉,揶揄说道:“说了什么啊?雪公子,雪堂主?”

    吴雪苦笑一声,悠然道:“我去问了问,他们洗澡怎么洗的”

    翎歌略带期盼地眨眨眼,“怎么洗的?”吴雪动了动嘴,只干巴巴挤出几个字:“他们不洗澡。”

    “什么?!”翎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怀疑地看着吴雪,以为只是他诳骗自己罢了,可看他不像是在拿她调侃。吴雪苦着脸,说道:“真的。他们说他们干的是玩命的勾当,多层泥,多层防护”

    翎歌本在喝着红茶,听了这话,顿时噗呲一声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去,喷了吴雪一脸,接着她抱着肚子笑倒在椅子里,不知是在笑那句话,还是在笑狼狈不堪的吴雪。

    吴雪抹了抹脸,苦笑了一声,翎歌笑得很开心,笑到肚子疼,也不知怎么的,吴雪也笑了起来,先是苦笑,接着就开怀大笑。

    “这下这下可麻烦了”翎歌笑着说道,像是岔气了般,不停地抹着眼角的眼泪。

    吴雪苦笑道:“算了就用热水先擦擦算了”

    良久,翎歌才缓过劲来,她头发散乱的,呆呆地坐在那里,她好像是好久没开怀效笑过了,不知是在那里酝酿着笑意,还是在回味无穷。是啊,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了。翎歌想。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连笑都不会了,此刻才发现,自己不是不会笑,只是分想笑和不想笑罢了。若是她想笑的话,原本没有意思的话,她都可以笑很久,就连内心也像是冬去春来,鸟语花香。若是她不想笑的话,那无论怎么都是毫无意趣,放眼一切皆是白雪皑皑,冰封千里。

    当她回过神来时,翎歌发现吴雪正坐在她对面,笑吟吟的看着她,她顿时脸上一红,转过脸去,嘟囔道:“看什么看我脸上又没有泥”

    吴雪笑了笑,他觉得,若是人脸上也有什么泥就好了,也给脸皮增加点防御性。

    过不多久,只听门“咚咚咚”得被敲响了,吴雪和翎歌对视了一眼,便起身去开门,只见站在门口的正是打入基层的游天星。

    吴雪让开一条道,让他进来,一进门,游天星就长出一口气,将沉重的头盔摘下。

    吴雪比划了一个“请坐”的手势,翎歌给他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游天星一愣,随之古怪地笑了笑,说道:“我怎么感觉像是客人,去主人家里做客?”

    吴雪一时没反应过来,当他和翎歌对视一眼,见她目光游移,脸上绯红的时候,立马明白了,顿时他脸上也是一热,讪笑道:“呃游大哥,怎么,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消息?”

    游天星神色随之有些凝重,沉声说道:“据探子来报,暗影堂堂主郝仁之所以没有回来,是去了山下的村子”

    吴雪心中一紧,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兰儿的笑靥,只是,那犹如兰花般的笑靥,却开落在被晦涩的覆盖的场景里,垂垂欲坠。

    “那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他有没有发起突袭?!”吴雪焦急道。翎歌没有看他,却是在余光中看到了他万般焦急的神色,不知怎么的,游天星的情报没有让她紧张,反倒是吴雪的话将她心眼提了上去。

    游天星摇了摇头,吴雪问道:“没有?”游天星道:“不是”

    翎歌微微叹了口气,问道:“那是怎么回事?兰儿妹妹如何了?”

    游天星神色有些疑惑,这一下吴雪和翎歌也疑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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