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和蝶梦在旁偷听了一阵,只觉得这伙人插科打诨逗趣笃数,实也是太过好笑,只是他们一直说着天都周边的情势和五卫郎出师的消息,于是他们对于这九个人的身份更加感兴趣起来。

    听了一会儿,当他们听到玉拳郎没有儿子,公爵名号由其女继承时,那人还惟妙惟肖地学起了“伦家小拳拳捶你胸口”的恶毒戏码,直差点把蝶梦和吴雪憋出了内伤。

    接着听到:

    “既然玉拳郎没有女儿,那五卫郎就失传了一个,我们所要面对的强敌就只剩下四个了,这难道不是好消息么?”

    “哪能啊!”

    “什么意思?都传说这一代玉拳郎是个病秧子,生不出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家家,难不成他婆娘给他在外面偷了一个回来?”

    闻言,那九人顿时窃笑一阵,气氛很是活络。

    只有吴雪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眉目一沉,脸浮现一抹阴沉的冷意,这些表情自然没有逃脱得了蝶梦那双明眸善睐的双眼,她只微微勾起嘴角,眼睛瞥了瞥那边那几人,说道:“听他们语气,倒也是公爵侯爵之类的王侯将相之家的了,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诋毁玉拳郎?”

    她的语气像是猜测,还带着几分稚女的好玩气儿,蝶梦笑眯眯地说道,可吴雪却忽而冷笑一声,沉声道:“我原本当这些人也是些江湖好汉,没想到也是一伙想谋逆的草包子!”

    这句话好似重达千斤,蝶梦端茶杯的手忽而一颤,脸浮现一抹神秘又狡黠的笑意,问道:“谋逆?!”她眼睛狡猾地瞥了瞥周围的境况,凑近吴雪,悄声说道:“你不想活啦?!这两个字可是要杀头的!”话说着,她还惊恐地瞪着眼睛,用手掌在脖子划了一下。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只淡淡道:“没事……先听他们怎么说吧……”

    于是二人继续听到:

    “别瞎扯淡,说正事,那玉拳郎没有儿子,那是谁继承了他祖传的衣钵?”

    “没有儿子,那就女儿喽!”

    那听闻者几人浑得一怔,皆是嗤笑一片。唯一没有笑的,只有那个说出这句话的人,他脸色阴沉,跟几个快活愉快的人截然相反。

    “胡扯八道!”

    “我可没胡扯,这是真的,你们不负责天都周边的事务,不知道实情……”

    “那你就说说实情,别像拉屎一样,干脆点!”

    那人长长叹了口气,苦笑了两声,接着说道:“若是事情顺利,我还会不远万里跑到这里么?嗬,说到底,我们都只是被五卫郎撵到边陲之地的……”

    此话一说,在场的几人脸色俱是一黑,很是不好看。

    “呦,那你说道说道,如果我记的不错,我们几个兄弟可是面对的其他四个有儿子的五卫郎后人,你们地处要冲,又没有强兵劲旅正面为敌,为何还跟兄弟们一样,沦落至此啊?”

    此人说的很是讥诮,但那人非但没有怨恨,反而苦笑了两声,只说道:“我刚才说了,玉拳郎没有儿子,继承他衣钵的是他女儿……”

    “他女儿?”

    众人面面相觑,顿时嗤笑了起来,齐声道:“那你们那一路可真是无力,一个女人都解决不了,还怎么做这天下的主人?!”

    那人之抬起眼瞥了他们一眼,冷笑一声,悠悠道:“你们也不过是残兵败将而已,有什么资格说我?”

    说完,那边就有二人暴怒而起,却又被人按了下去,说了好一番好话,众人这才心平气和地重新坐下来谈。

    那人喝了杯酒,定了定心神,面目依旧阴晴不定,一双眼睛里满是难以描述的恐惧,他无力地叹了口气,幽幽着说道:“抱歉,刚才是兄弟出言不逊……但是兄弟们,我们干的是大逆不道的行当,这世道本就黑暗无道,是男是女都有可能是恶人,也有可能是好人。在这样的世况下,就算是女人,也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你们也太小看玉拳郎之女了……我们就是吃了这个亏,这才落得惨败,十五个首领被杀掉九人,包括我在内的六个首领纷纷跑路了。我们杀出重围,拼了老命这才逃到这里,兄弟我已经五六天没有好好合眼了……那娘们真如那虎豹豺狼……真娘的凶悍……”

    他显得很疲惫,眼睛几乎快要睁不开了,用双手捂住脸抹了抹,长长叹了口气。

    蝶梦兴致勃勃地听着,听到这伙人落个打败,好似心里对于他们所干的行当也有了底,笑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这家伙要当逆贼呢!原来他们才是逆贼,这下好了,被杀个落花流水,逃到这里。”

    吴雪苦笑道:“我可没有什么宏图伟业的大愿,现在我不再是芙蓉城吴家小公子,也不是什么高官君爵的后辈,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小人物……就这样就好了……”

    蝶梦嗤笑道:“雪公子,你之前的豪气全都去哪了?对敌人的时候,不是也曾经气拔山兮么?”

    吴雪倒了杯茶,供以醒神,一夜未眠,又几经波折,此刻浑身劳疲万分,他跟那落败而逃的人差不多,都是疲态尽显。相反,蝶梦却显得神采奕奕,精气神十足,就连那双眼睛也未曾有吴雪那般黯淡的疲惫。吴雪看了看精神十足的蝶梦,心想:“难不成我真的老了吗?明明才十七岁,马到十八岁,可为什么像是老了二十岁一样,怎么浑身无力的?”

    他一直感觉他的身体像是一个没有底的沙漏一般,不断地泄露着内力和精神力,令他疲惫不堪,却又无法制止。蝶梦看了看吴雪,忽而脸一红,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喝了杯水,将目光投向窗外黯淡渐明的天空。

    原来,之前她与吴雪内力的连接就没有中断过,她一直在暗暗吸食他的内力供予己用,这一打岔,她就给忘了,也难怪吴雪会感到如此困顿乏力,好像是一个人消耗着两个人的能量一般。

    蝶梦脸带歉意地偷偷笑了笑,给吴雪重新倒了杯热茶,将杯子推给了他,轻描淡写道:“天快亮了,喝杯浓茶醒醒神吧……”

    吴雪像是一个老头子一般蜷缩着身体,一摇一晃地昏昏欲睡,听到蝶梦所说的话,他回过了神,笑道:“真是想不到……蝶梦姑娘也有细腻贴心的一面……”

    蝶梦脸红扑扑的,态度强硬地冷哼了一声,将眼瞥向外面,说道:“你可不要以为……以为这样我就不对你……不对你抱有戒心了……”

    吴雪再次端起茶杯,一口浓茶滚滚入口,顿时令他轻松了许多,心里很是惊疑:“这是哪里产的茶,怎么提神效果这么好?这么好的茶,自然是要多备一些……”

    吴雪心里的嘀咕,却全逃不脱蝶梦的指掌,看着吴雪来了精神,她心里偷笑道:“这次真是抱歉啦,若是有你这个随身携带的‘浓茶’在,我恐怕早已经昏倒啦……嘻嘻……”

    见吴雪恢复了精神,蝶梦便笑嘻嘻地问道:“他们说的那个什么玉拳郎的女儿,你可认识?”

    她的话语像是引诱一般,视乎在诱导着吴雪的心神,想要唤醒另一段不属于他脑袋里的悠远记忆。

    吴雪想了想,苦笑了两声,无奈说道:“玉拳郎之女嘛……我跟她不太熟,只是见过两面,还闹得不愉快……”

    蝶梦眨眨眼,勾起嘴角,柔声细语道:“那她叫什么名字?”

    吴雪思忖片刻,说道:“好像是姓玉名舞焉……吧……”

    蝶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念叨着“玉舞焉”这三个字,好似魔咒一般,在吴雪脑袋里团团转。

    “你在哪见到她的啊?”蝶梦好奇地笑道,“她长得漂不漂亮?她有多高?她是不是很好相处?”

    对于蝶梦连珠炮般的提问,吴雪只冷不丁地苦笑两声,无奈摇头道:“正跟刚才那个人说的一样,她是属炮仗的,一点就着……不点也着,只要不合她的心意,她可是要炸窝的……”

    蝶梦却笑道:“听起来也是个很有趣的人啊……”

    吴雪回想起了那两次见到玉舞焉时情景,只感觉浑身恶寒,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心想:“有趣?那种要命的女人,哪里有趣?”

    蝶梦又问道:“她有大多了?是不是与你我年龄相仿?”

    吴雪苦笑道:“她大概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吧……至于年龄……我没敢问过……”

    蝶梦脸浮现一抹诡笑,说道:“堂堂雪公子,怎么一听说玉姑娘,怎么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怂了?”

    吴雪从嗓子里发出一阵怪腔,摇了摇头,说道:“别提她了,我们这辈子大概是不会再见了,最好是不要再见了……”

    那边那九人说了一阵,有人紧接着问道:“你们不是从那边逃出来五个头领么?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那人哀叹一声,说道:“实不相瞒,那玉拳郎之女实在是太过凶悍,追着我们不放,誓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不可,从天都一直追到这里,我可是冒死来见你们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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