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昨夜,芙蓉城中最大的一个风月场所的女子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暗夜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好像是早有预谋一般,没有告别就突然离开了那永远找不到出路的花间酒肆,踏入了茫茫的夜色。

    吴雪和吴月坐在街边的一家茶馆外面,周围满是苍翠的树木,簇拥着团团叠叠的鲜花。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切又那么不同了。他们侧耳听着关于那个神秘女子的消息。那个女子自幼便被遗弃在街边,后被青楼鸨母收留,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那虎狼之肆的一员,一直到昨天晚,她神秘失踪。按照当地青楼的规矩,青楼女子是不可擅自离开的,除非有一些特殊情况。“特殊情况?”吴月有些好奇地问吴雪,“是哪样的特殊情况啊?”吴雪啜饮着凉茶,眼睛瞥向街角往来的人群,古怪地笑道:“这种特殊情况嘛……呃,也就是门服务……”吴月怪笑着看着吴雪,说道:“好啊,小弟你是不是不学好,学浪荡公子那一套作风,去吃花酒了是不是?!”吴雪连连解释,告诉她自己从来没有去过那种地方,并且以后也不会去,但是他后来迫不得已去了临江城中的群仙林。“那你为什么会这么熟悉青楼那一套?”吴月咄咄逼人地问吴雪。吴雪有些尴尬,苦笑道:“我从来也没去过,只是听别人说了一些……你知道吗,我原来对刑狱断案之事比较感兴趣,而此事须了解各方世情……所以就打探了一些各方面的消息……”

    “哦,是嘛……”吴月将信将疑地斜睨着吴雪,脸有些红红的。而后她又问道关于这事,吴雪说道:“青楼女子不可轻易离开那里,但是如果是一些客人的要求的话,说白了也就是钱给足了,也可以把女子叫回家中……那个……昨晚那个消失的女子,大概就是在去的途中被那个夜行者掳走的吧……”而他们继续听几个闲言碎语的人说辞,也确实如此。那个女子乃是本地一个颇有名气的名妓,在门的途中所乘的马车遭人劫掠,同行的侍女和车夫全部被人打昏了过去,唯独劫走了那个女子。于是有人猜测,这个女子早已经想要脱离苦海,跟外面的情郎越约好了私奔,才会只打晕车夫和侍女。更有人肯定道,此事跟之前断断续续的失踪案一样,是那个神秘莫测的夜行者所为。但是结果就不得而知了。那个女子像是烟雾一般消失在了失意的路途中。

    而经府衙查验,昨晚那个召女归家的浪荡公子,昨晚一直待在家中和几个朋友喝酒寻欢,但是没有他人可以作证他们并未出门。所以府衙老爷可以很有根据地揣测那几个浪荡公子有犯罪的嫌疑。可是奈何证据不足,加之那几个人顶多算是德行败坏的人,算不是犯罪分子,也只就叫来问了几句话,便又放了回去。此案到了这里,便又陷入了死胡同。

    芙蓉城人心惶惶,有儿有女的人家尽是早早归家,但是这个夜行者的狩猎人群,不只限于年轻男女。他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劫掠了二十四个年龄、身份、性别各不相同的人。而那些人如今是生是死,至极仍旧是未知数。这座城池沦陷在一片漆黑之中。起初这件事并没有得到重视,因为一开始只是消失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一直到后来一个跟官府联系紧密的大户人家的小儿子消失了,这才大张旗鼓地施行宵禁,并加派人马在城中夜间逡巡。百姓的福音就是等着残羹冷炙的碎屑掉落,并且接受这种福音的余波。那时候,全城戒备人心惶惶,身为家主的吴清晗也注意到了事情的危急,嘱咐吴家中人不要夜间出门,早早归家。而他也对那段时间负责采办消暑祭物品的吴叶和吴笑加派了随行人马,保护她们的周全。

    至于吴濯,她那段时间一直乖乖待在家中学习女红技艺,有好些时日没有出门了。只有吴雪和吴月依旧是逃避似的每日在城中溜达闲逛,却漫无目的地感受着氛围的变化。“总之,还是小心一点吧。”吴雪端起茶杯说道,“在那个夜行者还未捉拿归案之前,姐姐也还是少出门吧。”吴月一手支着脸,娇笑着看向吴雪,轻声道:“若是姐姐被人掳了去,雪儿会来救姐姐吗?”吴雪苦笑道:“姐姐为什么要这么说?你不是好好的吗?那个夜行者目的不明,我们都应该小心谨慎才是。”吴月笑道:“你回答我的问题,别逃避。”吴雪淡淡一笑,神情却有些冷淡,“不会的。若是那家伙把主意打到你身,我一定会亲手抓住他的。”吴月笑了笑,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消沉?为什么要放弃原来的梦想?抓捕罪犯不是你向来的心愿吗?”吴雪缓缓放下茶杯,眼神淡漠地看着街边的场景,说道:“有些罪犯可以被抓住,但是人心里的罪犯却无法捉住。我不想再为这些琐事费神了,我改变不了,只能改变我自己,保护我自己,保护我的家人们,除此之外,我们什么都做不到。”

    吴月幽幽叹了口气,眼睛里满是愁绪,挥散不去的阴霾。她精神恍惚地将脸枕在胳膊,眼睛里似乎有着隐隐的泪光闪动。什么都不同了,该来的一切都会来的,我想要的,什么时候才会来呢?吴月无比纠结地想,也许我想要的从来都没存在过。看到吴月有些疲惫的神态,吴雪说道:“累了吗?要不要先回去?”吴月没有抬起脸,只是像是一个撒娇的孩子一般娇嗔道:“不嘛,现在还不想回去,你再陪我走走吧……”

    那个罪犯,那个在夜间劫掠人的罪犯,究竟带着什么目的呢?吴雪曾经和吴月分析过,从他狩猎范围极广来看,他并不是一个拦路劫色的狂徒。那会不会是因为钱财呢?但是至今仍旧没有收到罪犯的一条索要赎金的消息。那他究竟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目的,来造成恐慌的呢?吴雪想不明白。但是他可以在脑海里大致浮现此人的形象。一个年轻人,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到三十之间,并且会武功,而且从失踪人口来看,里面还有几个武馆高手,所以此人必然有着不同寻常的武功。长相,应该算是人群中的佼佼者,但是却不是最出众的那一个,他不需要伪装,只需要保持着自己的脸,就能轻而易举带走几个怀春的少女。所以,他大概不光容貌突出,甚至还有可能是一个花言巧语的骗子。其他的,吴雪也想不到了。

    一个二十五到三十的青年人,长相突出,性格温柔,且颇善言辞,是个蛊惑人心的好手。吴雪心想。那么这样一个人,究竟为什么会犯罪呢?他想不明白,难道正是因为这副几乎完美的表皮让他觉得压抑,从而在背地里想要释放内心里的野兽?来满足一种得不到的满足?这些吴雪都不知道,除非那个罪犯落网的那一天。

    在这时候,吴月忽而直起了身,拉着吴雪便逃离了街边茶馆,来到了旁边一个幽暗清凉的小巷子里。吴雪有些疑惑不解,只见吴月眼睛看着外面,吴雪顺着眼光看去,只见几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对面街。那是出来置办东西的吴叶和吴笑二女,旁边还跟着负责保护她们的吴曦。他们正说笑着,但是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吴雪有些讶异,他看着以他当挡箭牌的吴月,她正将脸搭在他的肩膀,偷偷看着街对面的情景。“为什么要躲避他们?”吴雪问道,双手抓住吴月的双肩,淡淡道。吴月见他们走远了以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好不容易出门一次,不想遇到熟人。”吴雪有些好笑,说道:“他们不算是熟人吧?他们可是自家人。”吴月狡猾一笑,拍了拍吴雪的肩膀,说道:“就是不想见嘛,偶尔想单独出来走走……”吴雪说道:“那我可就走喽。”吴月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恨恨道:“你走吧,你若是走了,今后可就别认我这个姐姐了!”

    吴雪不由得苦笑,心想:“你说我闹别扭,其实是你在闹别扭吧?为什么,为什么要躲避他们呢?还是说,她在躲其他一些什么东西?”吴月拉起他的胳膊来,朝着邻街跑去,一直跑到他们气喘吁吁这才停下。吴月的脸红红的,噗嗤笑了起来。吴雪也跟着笑了起来。吴雪心想,也许她只是喜欢偶尔自由自在的时光吧。不受任何人任何规则束缚,当一个自由人。吴月将脸搭在了吴雪怀里,阳光暖烘烘的,有些燥热,她轻声道:“走吧,找一个可以躲避阳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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