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漫天红霞,从江面吹来的风在阳光的烘陶下,暖暖的,一下子就跑到了金织的心窝里。她抹了抹眼泪,听着父亲所说的话,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对待大人的权威一般恭敬。

    金景缎拍拍金织的小脑袋,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心中有爱的人,必然会有能力去爱他人,也会被他人所爱。小织心地善良,定也会被他人所爱。”

    学会爱他人,被他人所爱?对现在的金织来说太过梦幻,就像是那天傍晚的云霞一般。

    爱吗?那是什么东西?无形无质,无法触摸,父亲所说的“爱”,究竟是什么天真的鬼话?金织不明白。如今她只明白,你不去害人,别人必然就会来害你。与其被人陷害,不如先害了别人。她学会了探查别人的内心,哪怕是那些心里有一点恶念的人,也会被她提前毫不留情地杀掉。

    曾经的她,已经完全死了。现在的金织,心中带着关乎“爱”的疑惑,杀掉了所有的“恶”。她已经完全迷失,找不到方向。父亲这一只小船,早已经消失在了天边的长河里,不复存在。再也不会笑着拍她的脑袋,跟她说一些有的没的的话。

    从什么时候呢?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摒弃了过往的一切,变成了如今这个琢磨人心,手染鲜血的小魔头呢?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心中有一块缺失了,再也无法愈合了。为了寻找自己,她踏了旅途。只是到了现在,她也还是没明白,自己的父亲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呢?

    那些关于他的记忆,被她像是宝藏一般留藏在了心里,时常梦中也还是能突然出现。而每次,她都是泪流满面。离开了爱的人,确实是一件痛彻心扉的事。

    正如后来的**一样,永远让他们分别。那一只小船,已经早早离开了宁静的港湾,摇摇晃晃驶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在那晚那三个强人离开后,日子又重新恢复了平静。而小金织也遵守和父亲的约定,没有将那晚的来客说个母亲听。只是金景缎这段时间显得忧心忡忡的,时常露出愁眉苦脸的神色,也比平常沉默了很多,似乎在想一个金织永远也想不到的事。

    而她的母亲,为她私自逃离回家这件事气恼了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父母这段时间的态度强硬了一些,以往她的要求都会尽量满足她,可如今连想要跟父亲留在家里不去外祖父家借住这件小事都不允许。

    小金织也开始愁眉苦脸了。她实在搞不懂父母二人究竟在密谋什么,有什么事是要瞒着孩子的呢?她曾经天真的想到。可是后来她明白,父亲所想的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的多。只是,她唯独走向了他永远也没有想到的一条路。

    她只能简单发觉到家中那一丝丝紧张压迫的气氛,但是究竟是为何变成了这样,她怎么也琢磨不透。她强硬地想要留下来,不想跟母亲去外祖父家,可是母亲发了火,无论她怎么哭闹也没有用。她央求父亲,可是这一次,他也没有任由她胡闹,只是跟她说道:“小织先跟母亲去外祖父家,我很快便到……”

    于是,她就这么被带走了。临走前回望向金景缎,只见他独自站在家门口看着远去的妻女,随后陷入了沉思。那一刻,金织又哭了起来,她看着父亲渐渐远去的身影,毫无理由的哭了起来。她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就哭了。

    在妻女离开后,金景缎良久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长长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家中。此刻,阳光透过窗棂,各处无不落满了寂寥。他手指抚摸在桌子,就好像是久别重逢一般惆怅。

    金景缎眼中露出了一丝疑虑,但随后便被坚定的神色取代。他洗了个澡,洗去了身的汗味和污秽,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色衣服,缓缓走出家门。

    他抬头看着天边的夕阳,无比怅惘地叹了口气,说道:“老朋友,我来见你了……”

    此刻的他,不是那个在码头卖力干活的工人,也不是一个温柔的父亲。此刻的他眼神锐利,神思敏捷,脚步生风。在此刻,他好像回到了当年,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今晚,他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前往悼念的孤魂。只一转身,他就像是风一般消失在了幽暗的街道里。他路过千家万户,穿过辉煌灯火,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衣摆猎猎作响。

    他踏着万家灯火,头顶星斗银河,伴风胁月,袖拢万点星辰,幽灵一般闪过热闹的街市。

    是夜,城内已经灯火璀璨,而城外却还是一片漆黑、寂寥。他来到了一片林子里,踏着枝干,犹如轻健的鸟儿一般穿行,直到他看到了那古庙。

    外面有几个黑黢黢的身影值守,他们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说着一些有的没的闲话,比如待会儿去哪里喝酒啊,哪里的姑娘好看啊之类无意义的话。

    金景缎一跃而过,来到了这所古庙的院内。

    那两人只听一阵风声,接着林子顿时沙沙作响,这世界无比喧嚣,唯有死者永远的安睡下去了。

    “欸,我怎么感觉怪怪的?”

    “哪里怪?”

    “好像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是风动……”

    “是么?感觉不太像啊……”接着,此人叫骂了一声,怨恨道:“他娘的,这样的苦差事交给我们,自己跑去喝酒吃肉去了。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死了也就死了,还搞这么大阵仗……”

    “哎呦……这就是小人物的宿命呦,大人物从来都不抛头露面,比如我次去城里办一件事,他娘的,当值的人都死完了吗?工作时间不在岗位,都跑去包情人了?!”

    他们的闲话在一阵讥诮中消停。

    古庙内,金景缎沉眉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他的老朋友,教会土波使者,安载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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