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玉舞扬出言反驳,但他心中暗藏的意思,已经被面具人揣摩透了。玉舞扬是个何等的大魔头?又怎会突然转变心念,变成了大发善心的好人了?他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出手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玉舞扬之前一直在观察赵承德这边发生的情况,包括他被人误解,被人痛殴的经过看得一清二楚。

    他明白,若是赵承德还手,这些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哪怕人比较多。更甚者,他有实力能在多闻天手下全身而退。

    玉舞扬看人一直很准。他揣摩透了赵承德的境况--他虽身为武林正派正一的弟子,但已经没有退路可寻。就算是他回到山门,也必定会成为一个武功尽失,下半辈子要靠他人扶持、端尿的废人。

    这个江湖,是不养活废人的。

    所以他出手相助,为了一点点自己的私心。正如面具人所言,他们中间的玄武一组,还没有组建完成。赵承德的到来无疑将会成为他们一股不可或缺的力量。

    面具人看得很明白,他似乎也喜欢管一管这样与己无关的闲事。而更教他振奋的是,赵承德在面对强权之时的气魄。那个不惧生死,就算是枉死,也狂言要化成厉鬼祸害人间的赵承德,很对他的胃口。

    他向来不喜欢祸害,无论是祸害自己,还是祸害他人,面具人都不是太喜欢。可他似乎很喜欢赵承德,在这个受唾弃和屈辱的少年身,隐隐约约发觉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面对所爱之人却无语凝噎的自己;那个面对王侯将相却贱如草芥的自己;那个无法面对爱人离去,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自己。

    在你无力的时候,在强权面前也是错的。这个扭曲的江湖,弱小毫无疑问会是一种罪。如果你想改变,想要照顾周围的人,唯有先顺从,积蓄力量,直到有能力爆发,将理想实现的一天。

    面具人等待的,就是这样一天。

    他缓缓从大石头起身,拍了拍身的雪,淡淡道:“好了……闲话也已经说完了。你们先行离去吧……”

    多闻天怒目而视,呵斥道:“无论你是谁,有什么目的,迟早会被整个武林群起而攻之!你这朵浪花,可没有能力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面具人冷冷一笑,凌厉的目光穿透了漫漫雪雾,悠然道:“也许正如你说的那样,也许会是其他怎样……这变幻莫测的江湖,谁知道呢?”

    在他们说话间,玉舞扬便扶起昏死过去的赵承德,突然对一边的一棵树冷冷说了一声:“她来了么?”

    这时候,从那树后面走出一人,正是先前那个恶毒的小男孩。可是令人讶异的是,现在的他一扫之前那对待赵承德时的恶毒、阴冷的态度,像是一个符合年龄的稚童一般,羞赧一笑,对玉舞扬说道:“玉哥哥,姐姐还没来呢,你与她没有约好么?”

    如果你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永远也不会想到,一个小恶魔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可人怜爱的小天使。

    玉舞扬绝对不会把他当成一个小天使,只冷冷道:“那为什么你先来了?还有时间污蔑别人?”

    他指的正是此子先前满嘴诳语,致使赵承德走投无路的事情。

    那小童乖巧一笑,满脸透露着可爱的稚气,可这样会令所有大人心满意足的笑容,却只教玉舞扬觉得作呕。

    “我怎的是污蔑呢?这贼子不光对我心怀不轨,又是正一门人。玉哥哥,你也是知道的吧,正一门同是此次**的调查参与者,除掉一人,岂不是对我们有利?”他笑道。

    玉舞扬不想听他花言巧语,也从来不听任何人的花言巧语,只道:“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离开此地了。”

    见玉舞扬扶着赵承德,那小童神情间突然闪过一丝阴毒,只刹那间,那种神情又不见了,笑问道:“玉哥哥要带他回去?”

    玉舞扬淡淡一笑,说道:“你应该听到了,他将会是玄武组的人。以后,我们就是同道中人了……”

    他语气很沉,沉得像是深海。那小童何等机敏,又怎能不解其中意味?分明是在警告他不要动歪心思!

    可他怎能安之若素,看着自己迫害的人加入他们?如果赵承德醒来,岂不是要用尽办法,也要对付他?他转了转灵动的眼珠子,自然不会就此罢手,心里盘算着:“你就带回去吧!我找个机会将他杀了,你又能如何?”

    没想到,玉舞扬却低沉着眼,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你回去之后,最好消停一点……我对任何人,包括对小孩子也没有耐心。”

    话音未落,只闻一声讥诮的女声忽然传来:“哦?不知舞扬大哥对我,有没有耐心说一说呢?”

    只见一道白光闪动,一个披着白色狐绒斗篷的女子翩然落下,冷冷地看着玉舞扬,嘴角还挂着一丝柔媚、讥诮的笑意。

    那小童见了女子,立马飞身扑了过去,哭腔道:“好姐姐,好姐姐,你终于来了,我……我差一点……差一点可就要遭人毒手了!”

    那女子搂着小童,柔声道:“晴儿莫怕,姐姐来了……”

    玉舞扬见了,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

    一个恶毒无良的孩子,必然有一个极为纵容他的长辈。反之不同。人究竟有没有天性?本恶或者本善?抑或该当用教育论探讨?那为什么有些例子(很多年幼却恶毒的例子),始终没有让人找到答案?光会理论分析没用,那是白痴才会宣扬的座右铭。

    在这个江湖,只有傻瓜才会想到要去讲道理。玉舞扬明白,面具人也明白。如果讲道理真的能通达天下,那这个江湖早已经成了极乐世界,何须佛理与道义?

    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寒芒,盯着玉舞扬道:“我希望,此事就此揭过去……”

    她的语气很冷,就像是天底下所有爱护自己的孩子、弟弟的母亲和姐姐们一样,不容人质疑与侵犯。

    玉舞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淡淡一笑,说道:“随便你。我很忙,没工夫去揭下陈旧的日历。”

    说着,他就扶着赵承德,对那女子说道:“我先行一步,此地已经没有我们的事了。你们也快回去……”

    那女子瞥了瞥赵承德,说道:“有什么要紧事么?”

    玉舞扬说道:“玄武组,现在是时候组建了。”

    他的意思已经传达到,没有必要再停留。说着,他便身形一动,像是鸷鹰一般,带着赵承德朝城内掠去。

    多闻天见那女子到来,暗自思忖片刻,心想:“莫非这也是他们的人?他们中间竟然有这么小的孩子?”

    他看向那孩子,正是先前指出赵承德流氓行径的小童,看着那脸色阴晴不定的孩童,多闻天只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某种计划好的阴谋当中。

    他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心想:“广目天王究竟在干什么?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到来?张正陵又怎么回事?去北边打探一下消息,居然要这么久?”

    他有种独木难支的无力感。尽管他依旧对自己的武功很有信心,但人本能的在面对未知事物时会感到焦虑、恐慌和猜疑。

    这里能对他有威胁的,无疑只有那面具人一个。而这种威胁,也只是来源于那副面具带来的神秘感。

    他们真的见过么?

    面具人说道:“你一定在想,为什么广目天为何迟迟不到……”

    他忽而冷笑了几声,摊开双手,悠然道:“那是因为,广目天,也已经被一些麻烦的事缠住了……”

    面具人看向那白斗篷的女子,还有那个阴毒的小孩,悠然道:“我说的没错吧,白虎组的未央姑娘,晴儿小朋友?”

    闻言,那女子微微蹙眉,只是她的脸依旧躲在宽大的兜帽下,教人只能依稀窥见那阴影之中的怨毒之色。

    面具人很明白,语言是一种很奇妙的媒介。它能传达明确的意义,也能通过暧昧的表达方式来混淆视听。

    他这么说,根本的目的还是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少林派和正一门的视线,转移到他们身。不言而喻,只要你了贼船,又岂能轻易下船?

    而多闻天也是这么打算的。无论如何,此次**结束,他都会立马回去禀报宗门,立即追查“他们”,还有面具人的身份。

    那个被面具人称作“未央姑娘”的少女,倒也没有否认,只是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不希望与你再有瓜葛。”

    面具人笑了两声,喟叹道:“还真是世情凉薄,我们好歹也算是有些渊源……嘛……也罢,随你好了。”

    说着,那白狐绒斗篷的女子,便抱起那名叫“晴儿”的小童,身形一动,像是雪中白狐般矫健多姿,很快他们的身影便隐匿在了远处茫茫的雪原里。

    待他们都离去后,面具人这才缓缓回过身,面对着多闻天,说道:“好了,这些琐碎之事,就不劳烦天王费心了。”

    值得一提的是,赵承德经历了此番变故之后,从此销声匿迹。但是江湖突然多了一个“李承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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