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正一处于初立未定之势,起因正是霁陵祖师求悟证道,修成了正果。而后势力越来越大,与朝廷形成了一种无形的纽带,是为天道正统。

    当时的夏皇何等精明?明白用强权手腕去操控,不如想办法让人民找到空虚世界的归属感。

    于是五脉八荒便登了舞台。作为各地皇道正统的表率,加之没有高官权贵们那样有种令人见之森寒的身份疏离感,他们自然成了武林,乃至整个江湖的精神中心。天下人向往之。

    若是有人细细发觉这些门派的发家史,背后几乎都有朝廷的影子,而绝非喊打喊杀便能令天下所顺。

    而皇帝本人并不参与这些江湖门派的具体事务,给予高度自由,于是这些门派不光是武学世界的中心,也是寒门子弟就业的神往之地。

    但作为皇权至的象征,五脉八荒须为肱骨,维护正统颜面,时时向朝廷分管的部门呈报门内情况,还有一些人事变动问题。皇帝给予其中很多人极高的威望和利益,使他们作为皇权至在民间的代表。这样,便可以安抚当今天下不断加剧的矛盾和江湖日益增长的险恶之心。

    而这些,完全是因为正一门偶然收留江湖遗孤一事而激发的想法,遂皇帝重赏了带头羊的正一门,同时给予其他正统门派好处,以示鼓励期许。

    国库的财政收入,每年都会分别拨款给五脉八荒,积极鼓励他们开拓江湖武义和道统之理,开荒拓土,大力发展商品经济,同时给予各个门派高度的自由。朝廷重开通商口岸和关隘,加强与海外、关外各国的人文、经济交流。

    朝廷一开始有很多保皇党大臣强烈反对此一系列举措,说此政策极大地削弱了皇权,而绝非巩固加强了皇权。这一点,时任皇帝比较高明。他一直觉得皇帝本人的权利太大,并不是一件有益于天下稳定的事。而强烈反对的大臣们之所以反对,完全是因为只有积极地强调皇命天授,才能集中这些大臣们的权利,而不至于使朝廷的力量分散到江湖的各大门派手里。

    这些大臣的心思,时任夏皇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并不是多爱皇帝,而是爱自己的象征着权利的朝服和乌纱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是皇命天授的帝王呢?在他极其独到的眼光和雷厉风行的手段下,此政策力排众议,就此颁布了下去。

    户部曾经统计过,朝廷每年向下面拨的款项,加起来足足有千万两白银之多。但此举极大地刺激了夏民开市拓土的热情。于是在那个令人兴奋的几十年里,夏国商人的身影和足迹,踏遍了西域五十六国,甚至是远在天边的溟西国也有夏商的身影。

    在这些积极入世的夏商背后,是五脉八荒。而在五脉八荒的背后,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朝廷。那时候,夏国的每个人都很富足。

    朝廷作为这些商人的支柱,每年给予他们政策的方便和经济的补贴,但他们旗下产业链带来的回报,要远超朝廷拨下去的款项。于是在皇帝陛下精明的统治下,夏国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开明盛况。夏商带着夏国的精神文化和丰富高质的商品游遍天下,久而久之,对其他国度形成了经济乃至精神的引导地位。

    一时间,万国来朝,四海云集,常令人眼花缭乱。可在这繁华的台前,是云游四海的夏国商人,是日渐强大的帝国,同时也是日渐**和糜烂的社会风气的襁褓。而在这繁华的背后,却是一道孤独且忧郁的身影。

    夏皇近日来想了很多。一方面,在他任期内使夏国飞黄腾达,完成了列祖列宗未竞的心愿,这让他极为振奋。但随之而来的隐患,却时时教这个已经不算年轻的皇帝忧虑。

    他隐隐有种感觉,当今天下的盛况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而包括他在内的所以人,都只不过是一只只疯狂的影子,一个个扭曲的幽灵。他似乎发觉到了这繁华背后的巨大隐患,但是又无法具体指出问题到底出自何处,只教他寝食难安。

    他自问:“我感觉有问题,可我为什么会有一种有问题的感觉呢?这种感觉的诱因是什么?”

    这位人皇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感觉到了所谓皇命天授都是屁话,若是他能解决所有问题,他已经是神,而不是坐在无皇位孤独等死的人。他感觉无比痛苦,可这种症结出自哪里,以他所能想到的、所学的俱是全然不解。

    一天,正在批奏折的皇帝停下了手中的笔,疲惫地静坐着,脑子里一时间思绪万千。他想,为什么我会产生这种极度不安的感觉?是因为自身的权利太过分散,而受到了威胁吗?

    可作为一国之君,这位人皇本着不负先祖,不负天下的誓愿,兢兢业业制定着一系列新政。而他见到当今天下富庶,国库充盈,心里实为满意。但是就是消解不掉那深深的忧虑。在这繁华的背后,是日渐空虚的精神。

    这位人皇曾经秘密派出手下的得力干将,前去朝中权贵重臣的门户暗窥他们的生活。探子的记录包括实时笔录和场景图画,足足有三寸之高。

    皇帝极为耐心的看着,眉头逐渐蹙起,心里愈发迷惑。据探子的记录,这些权贵们无不是极尽奢华放荡,宴会彻夜,靡音远播,常以鄙事为自然。

    皇帝耐着性子看完了,可是始终没理解这最后一句“常以鄙事为自然”究竟是什么意思,而且探子的画作里也没有直观阐释出来。

    他问探子,可探子却支支吾吾,皇帝本就疲惫不堪,见下属还来官场这套虚的,顿时不快,命道:“有屁就放!”

    那探子龃龉道:“可……可这事实在有点难以……难以……”

    皇帝点点头,自认为自己作为普天之下的第一人,这点承受能力必须还是有的,于是了然地点点头,命道:“你害怕消息走漏,得罪那些大臣,这点我理解。这样吧,你过来说。”

    那探子凑到皇帝耳朵边,只这么说了一阵,皇帝的脸顿时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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