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和翎歌各自扶藉着兰儿和三花姑娘,只见她们俩面色青白,兰儿吃的不多,犹算可忍。而三花姑娘每次吃饭都像是饿虎扑食一般,直恨不得将后天的饭也提前吃了。脑海里仿佛有无数该死的、灰溜溜的老鼠在爬,直教她吐得天翻地覆。然而越吐越想,越想越吐,最后身子也仿佛脱了力,就连一双腿也巍巍颤抖起来。

    她哭丧着一张脸,看着搀扶着她的淡定自若的翎歌,由衷佩服道:“看来我以后得吃素了。”

    翎歌笑道:“吃肉有力气。”

    三花姑娘叹息道:“多吃素,皮肤好,就像翎歌姐姐的皮肤一样。”

    边,吴雪将水递给兰儿,兰儿漱了漱口,脸色这才稍有缓和,眼睛幽幽地看了一下岸边的巨船。虽然时值晨曦微明之际,但那船仿佛笼烟载雾,黑黢黢的影子仿佛连光芒都无法穿透,她不想再看第二眼。

    她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曾经我在想,外面的天地广袤无垠,其中美好数不胜数,但如今看来,无论是大月国还是夏国,都是烂到骨子里了……”

    她目光祈求般地看向吴雪,吴雪却笑道:“我对这世界唯一的了解,就是这世间从不美好。”

    兰儿有些诧异,说道:“难道雪儿哥哥的心中……就不曾有过美好光明之物吗?”

    吴雪扶她在岸边坐下休息,脸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就好像是一个人浅淡的深层意识,虽然微小,但是依旧融入了他的认识和骨髓。

    “世间本没光明之物,更无美好可言。由古神话来看,‘伽兰若’如未曾辟顿鸿蒙,只怕便不会有天地之分,世界更是一片混沌未开之景。正如同神话一般,是人们美好的想象加之生活的累积,创造出来的故事。虽是故事,但古先人之心,可见一斑。事实说明,人们可以创造自己的生活,也可以创造出美好的事物。而美好,一半源自自然,一半源自人们。”

    吴雪笑了笑,接着道:“所以这江湖的未来究竟如何,还需当事人亲历亲为。我们只是凡类,做不到正一和少林门人那般的‘无为空虚之境’,但作为一个凡人,向着心中的目标前进,不就很好了吗?”

    吴雪说着说着,便没了声。只见兰儿笑吟吟地瞧着他,脸红扑扑的,那一双妙目里,就好像藏着数不清的鲜活事物。

    “怎么不说了?”兰儿笑道。

    吴雪摸了摸鼻子,讪笑道:“你怎的这样看着我?”

    兰儿说道:“我看你啊,可真是像一个老先生。”

    说完,她就噗呲笑了起来。可是她没有说出口的是,每当吴雪或疯癫或明智地说出一些话时,总是难掩那老谋深算,但又有些孩子气的眼神。脸浮现的笑意,既可爱又自信。你只要看着这样的眼神和笑意,便会情不自禁想到阳春三月,还有深不见底的山谷。

    话至甫毕,秋良走到吴雪等人的跟前,抱了抱拳,说道:“诸位久等。”

    吴雪回礼道:“不久。不知秋兄准备如何处理船一事?”

    秋良双指摸了摸下巴,说道:“我已经吩咐门人,把他们放了出来,如果他们想走,在下绝不阻拦。如果他们暂时找不到去处,或者离家太远,鬼枭门可暂且收留他们。”

    吴雪说道:“如此甚好……”

    说话间,那些被绑架的少男少女们一道儿走了出来,无不是兴高采烈,欢声笑语,沿着踏板渡岸,仿佛是郊游的旅客。到了岸边,一同向鬼枭门的人致谢,他们听了秋良的建议,不禁议论纷纷。

    “我差不多要回家了,从未离家这么久,恐怕他们要担心了……”

    “我不走了,关外关内都一样,还是中原的花花世界更好!”

    “我早就想要一见鬼枭门了,如此良机,错不再来。”

    ……

    他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仿佛机灵活泼的麻雀。做为周转,他们先一同前往鬼枭门做客,并有秋良保证,会每人给他们一点路费,究竟是去是留,遵从内心,而鬼枭的门户,始终大开。如此一来,少男少女们欢欣鼓舞,连呼三声鬼枭之名。

    吴雪沉浸在这等欢呼声,看着被人群簇拥的秋良,不禁苦笑。没有人会不觉得,被人们认可和感谢是一件开心的事,但并不是人人都会有鲜花和掌声。

    他不经想,“会不会有一天,我也可以如秋良这般,被人们感激呢?”

    在秋良的安排下,一众人跟着一同前往鬼枭门。荒凉偌大的码头,在感受过少男少女们短暂的青春之后,便又重新陷入了沉寂。吴雪坐在堤岸,对着这个环形的岬谷,清风迎面吹来,带着丝丝泥土的腥味,似乎还有些臭味。正如同这个寂寥的码头一样,似乎好久没有感受过曾经的快意与荣光,唯有风声在群山之间叹息。

    在兰儿面前,他从来都想表现得坚强自信,可内心却如同荒芜的土地,并且还在干裂,露出黑黢黢的口子。他感觉自己跟兰儿很像,尽管她不曾向自己开口,吴雪也还是明白,他们远不如看起来那么勇敢。

    兰儿的手落在吴雪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手指,轻轻说道:“你不用说,我都明白的……”

    吴雪笑着看向她,说道:“真是奇怪,我似乎也能明白你在想什么……”

    兰儿轻声道:“那我们什么都不必都说。”

    吴雪反抓过她的手,就是这一只纤细盈润的小手,总是让他有种莫名安心的感觉,这是何人都给不了的。

    他看了看兰儿的手腕,问道:“手腕如何了?还疼吗?”

    兰儿笑道:“这点小伤,还没有掉根毫毛的伤害大,早就没事了。我原来小时候在大月国跟父亲还有利钦叔叔学武的时候,受的伤可要比这个严重的多啦。”

    吴雪笑了笑,想来也是,师父石业兰那种糙汉子,看起来不太像是会关心女孩子的人。

    关心也无须挂在嘴。

    吴雪问道:“利钦叔叔?这位叔叔我可没听你说起过,他是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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