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不一定是一个好的说书人,但一定是一个好的听客。当翎歌兀自说着话的时候,他总是聚精会神,并且内心之情会不禁溢于脸上,随着翎歌平白无实的叙述,他的心也在波动。

    翎歌背靠在墙壁上,无视蔓延开来的黑暗,无视内心的恐惧,只是平淡地说道:“……最后,我发现,原来我并不是害怕黑暗,而是害怕自己。”

    吴雪恰到好处地把话插入,微微瞟着她,说道:“来自内心?”

    翎歌点点头,说道:“黑暗本身并不可怕,只不过是人们在想象力之中幻化出了黑暗中的无数怪物。说到底,还是畏惧自己,畏惧自己的内心……”

    正当她说着,忽然笑了起来,她娇笑着说道:“你知道吗,一个人一旦在黑暗中待久了,或是她的心长久以来沉浸在无色彩的黑暗之中,就连认识和喜好也会偏向于暗色系。”

    吴雪笑道:“这就是你总是穿黑色衣服,就连发带也总是黑色的缘故?”

    翎歌笑道:“很可笑吧……其实……别的颜色也挺好的,可我总是觉得不太习惯……”

    说着,她看了看吴雪,说道:“正跟我相反,你总是穿白色衣服,是因为内心很光明的缘故?”

    她有些戏谑地笑着,吴雪尴尬地笑了两声,无奈道:“我对于穿着其实向来没什么喜好,但因为我小时候很不老实,每次总是脏兮兮的回家,没少挨父亲母亲骂,所以他们只给我定做白色的衣服……”

    翎歌挑了挑眉,笑道:“这么调皮的孩子,不是该穿耐脏的颜色吗?”

    吴雪苦笑两声,喟叹道:“这就是他们别出心裁的地方。他们反其道而行之,只给我穿白色衣服,若是回家以后变脏了,棍棒伺候……”

    闻言,翎歌噗呲笑了起来,“真是没想到,白色倒是成了丈量的标尺!”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久而久之,我非但没有变老实,而且还养成了穿白衣的习惯……”

    翎歌点点头,柔声笑道:“或许每个人都该有个丈量自己的标尺,就像佛家总说:心如明镜,每个人的心里都该有一面镜子,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吧……”

    她拢了拢鬓边的长发,将其归拢到耳朵后面,露出了那一对珠圆玉润的耳垂。她胸口微微起伏,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转而看向吴雪,微微垂着有些红红的脸,说道:“而雪公子……你……就是那面镜子,我的标尺……”

    吴雪微微一愣,脑子忽然像是短路了,疑惑道:“我?我怎么可能成为你心里的镜子,你的标尺?”

    在吴雪的认识来看,人应该做自己的镜子,要尝试挖掘自己的内心,而不总是依靠别人,所以他对翎歌有些暧昧不清的话语颇为质疑。

    翎歌只是笑而不答,只留狐疑的吴雪暗自苦恼。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但是他们仿佛逃离了时间的追捕,躲在这不被时间和光芒照拂的黑暗一隅,且自让无声的告白开出花朵。

    当他们回过神来时,周遭的黑暗已经到了脚边,翎歌笑道:“怎样,是被黑暗吞噬,还是继续逃?”

    吴雪此刻也淡然了很多,沉静而自信地说道:“逃还是要逃的,或许希望距离我们就只有一步之遥,就在这任何一扇门之后……”

    翎歌说道:“你为何如此笃定?”

    吴雪伸手去推门,但是这门好似从里面被堵上了,怎么都推不开,于是他贴着门侧耳倾听,奇怪的是,门里仿佛同样有断续的、轻微的、竭力压制的呼吸声。

    “因为我始终有种感觉……很奇妙的感觉,我觉得这个世界并不孤单,正如我们每个人一样,打开门扉,便可以看见花园里的花瓣……”

    吴雪又推了推,狐疑道:“真是奇怪了,这门好像没锁死啊,怎么就是推不开呢?”

    翎歌说道:“我来帮你吧……”

    说着,他们一同推门,可是一股反作用力自里面传来,就好像里面也有人同时抵着门一般。

    到这里,吴雪疑惑更甚,尝试敲了敲门,说道:“里面有人吗?”

    黑暗已经到了他们背后,仿佛无数的冤魂凝而不散的怨气,吞没了他的声音,他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吸扯力,且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吴雪和翎歌对视一眼,听时发觉到了异样,异口同声道:“里面有人,而且还是两个人!”

    翎歌说道:“会不会是兰儿妹妹和三花妹妹?”

    吴雪苦笑道:“如果是他们,听到我们的声音应该打开门了……”

    忽然,吴雪脑海里电光一闪,之前发生过的画面再次在脑海里浮现。那时候,他跟一个名叫方玲玲的姑娘,躲在一间屋子里,同样侧耳听着门外隐晦的动静,而那是,他也产生了类似于此刻的怀疑,只是在当下,这种感觉才愈发强烈。

    吴雪对自己的想法而感到诧异,并告诫自己,胡思乱想也需限度,不然只会教自己发疯。因为他实在无法想象打开门自己面对自己时的神色,所以他没有执着于开门,而是诡异地看了翎歌一眼,沉声道:“走吧……”

    翎歌不解道:“走?还能去哪?”

    吴雪摇摇昏沉沉的脑袋,奇怪,里面仿佛有无数蛀虫,正在噬咬着他的思维和记忆,使其变得支离破碎,往昔那些零碎的画面和声音,乃至于气味,忽然变得难以描摹,像是被混沌扯成了碎布条状。

    翎歌觉察到了吴雪的异样,伸手扶住他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

    吴雪摇摇头,脸上浮现一丝笑,但是却扭曲走形,变得极其抽象,像是覆盖着无数人的面孔。他感觉自己的内在出了一些问题,一些难以解释的悖论让他的存在变得可疑。

    他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吓到了旁边的翎歌,他弯下身子,竭力扯去左手的手套,喃喃道:“不……不……不该是这样……”

    翎歌焦急万分,她忽然发现,吴雪面孔变得扭曲而痛苦,左手散发着奇异的幽光,两道鼻血缓缓溢出。在那一瞬间,周遭的黑暗瞬间将他们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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