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通常代表着勇气。

    因为用力,秦轲捧着酒坛的双手指尖微微有些发白,而蔡琰正坐在离他只有一臂远的地方,这一刻他感觉周身的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

    定了定神,他努力抑制住了美酒带来的些许眩晕感,终于再度鼓起勇气打算说出自己的心意。

    然而还没等到秦轲张口说话,蔡琰突然回过头,极其兴奋地望向他,那张清丽的脸庞更是变得比先前更红,红中带着透亮的光彩,仿佛是要与枝头的红梅一争高下。

    她显然有些醉了,大咧咧地凑到秦珂身旁靠着他坐了下来。

    秦轲迷蒙的眼前不断晃动着她满头垂顺的青丝,木兰花的香气甚至盖过了醇厚的酒香直冲他的大脑。

    不管了!先抱住她吧!

    他将双臂伸展过去,蔡琰却猛地一巴掌拍到了他的大腿上,高声道:“我跟你说哈!高长恭长得可真是太好看了!”

    说完,她撑着秦轲的肩膀站起身,一边放声大笑,笑得连手上的酒坛子都没拿稳,剩下的一点酒水尽数倒在了秦珂的脑袋上。

    冷酒浇头,顿时令秦轲脸色骤变,醉意也跟着散了大半,可眼看蔡琰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一时竟不知自己是该黯然伤神还是该跟着应和。

    “哎,你说说,同样是姓高的,老高长得其实也不差,可怎么看起来就那么猥琐呢?”蔡琰补了一句,紧接着又是一长串放肆的大笑。

    秦轲苦涩地皱着眉,有些垂头丧气,不过因为蔡琰的这两句玩笑话,他倒是可以将之前那个不大愉快的梦完全地抛诸脑后了。

    至少他可以确定,身边最有力的两位高姓竞争者,都已经沦为了蔡琰闲来无事的调侃对象。

    喝醉了的蔡琰不停地围着园子里的梅树转圈,一会儿摇摇晃晃,一会儿大呼小叫,一会儿对着天空大喊:“我想跳舞,我想跳舞!”

    之后,蔡琰站在月光下,真的跳起舞来。

    当她纤细的腰肢和飘动的裙裾被月光镀上了一层银白,秦轲听到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琴声,恰到好处地给她做起了伴奏。

    这个带着几分醉意潇洒舞动着的姑娘,早已不在乎自己身处何方,也不在乎自己的舞步是否优美,她只是轻跳着,旋转着,好像是一只掠上云端起舞的燕子,又像是山间小溪里自由灵活的游鱼。

    她看到秦轲还在发愣,笑着上前牵起他的手,带着他一同跳起舞来,月光中,两人的影子不断重合、分开、重开、再分开,好像正在亲吻和拥抱。

    不远处的高楼里没有一丝灯光,却有一人倚窗而坐,面前一古琴,身旁半坛酒,一双修长的手轻轻地抚过琴弦,悦耳的旋律随之飘上半空。

    望着那两个在园子里舞动的身影,高易水咧嘴笑了起来:“这两个家伙,有好酒喝也不叫上我。”

    “挺般配的。”

    一直闹到二更天,秦轲终于把醉意渐深,慢慢睡过去的蔡琰送回了房间,关上房门的时候,他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明月,回想着刚才两人共舞的情景,小小地叹息了一声,却并没有先前那般沮丧了。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至少不论他是否表白心意,蔡琰都会如现在这般与他共处下去……

    只是当他转过身,正想返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却一眼望见了那个站在廊下的身影。

    那个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孤单,有些落寞。

    他微微一惊:“胤雪?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公输胤雪的肩膀靠在墙上,带着一丝微笑,随后晃了晃自己手中的东西,借着灯笼的光亮,秦轲很快发现那正是蔡琰和自己从花园子里挖出来的酒坛子。

    蔡琰醉倒了,他本来大蒜把蔡琰送回屋子里,再把酒坛子给埋回去,谁曾想到就这么点时间,竟然会出了这样的变故。

    毕竟这里是公输家,公输胤雪作为这个家的主人,自家的酒被他们两人偷喝了,还直接拿到了面前来,秦轲的脸上顿时升起一团红晕,只不过酒气尚且还在身体里发酵,反而看不怎么出来。

    “我……本来是打算少喝点的。”秦轲心想自己这句话真是无耻,低下头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是犯了错被先生责罚的学生。

    公输胤雪噗哧一笑,并没有怪他,而是轻声道:“我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正好你把这酒都给挖出来了,陪我喝几杯吧?”

    秦轲哪里还有二话,自然是用力地点头,随后跟着胤雪一路离开客房,去往她的房间,路途还遇上几个下人,公输胤雪的声音清淡:“园里梅树下的酒,都帮我拿出来吧,送到我房里,再把土给填平,免得看着难看。”

    “是。”下人们并不知道梅树下藏着酒的事情,所以一开始还有些懵然,但听着公输胤雪的吩咐,也就恭敬地应和了一声,随后就快步离去了。

    秦轲有些惭愧,心想这自己和蔡琰偷喝了人家的酒,结果还得让人家帮忙擦屁股,实在是有些混账。

    两人进了房间,对立而坐,公输胤雪却只字不提梅树,而是倒了酒,柔声地道:“愣着做什么,坐呀。”

    秦轲点了点头,搬过凳子就坐了下去。

    这间房秦轲自然再熟悉不过,就是在这间房间里,公输胤雪和他度过了不短的一段日子,两人同床共枕,虽然说只是假结亲,但是除了一开始彼此还有些尴尬,后来两人也都放开了不少,也不再拘泥于一些小节。

    其实公输胤雪继任家主之后,本可以搬到更大的住所,但她却说已经住习惯了,搬来搬去反倒是不便,所以一直就住在这里。

    “蔡姑娘不但聪明,对酒的品鉴倒是也一流,居然知道梅树下埋着的百年陈酿,说起来,我上次喝这些酒也是好几年前,都快忘记这酒的味道了。”公输胤雪轻笑着,举起酒盏,与秦轲轻轻一碰,随后仰头喝了下去。

    晶莹的酒液一路滑入她的喉咙,没有喉结的喉咙微微颤动,在烛光下她的皮肤有着一种温润的感觉。

    秦轲看着公输胤雪喝得这样畅快,自然也快速地把酒往嘴里稀里哗啦地倒了进去。

    “好酒。”公输胤雪喝完了一盏,抿了抿嘴唇,像是在感受,“我记得,这里面好像是加了六种药材,还有三种果子,还得是公输家酒坊备份最大的那几个老人才酿得成这样的酒。”

    秦轲点了点头,却听见公输胤雪下一句突然道:“怎么不向蔡姑娘说你的心意呢?”

    秦轲的表情顿时变得惊恐起来。

    “你别这样看我,我又不是瞎子,从蔡姑娘住进公输家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对她不会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公输胤雪嘴角带笑,却并不让人觉得她很高兴,只是带着几分疲倦,“也对,蔡姑娘那样美丽,聪慧,大方,喜欢她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你不喜欢她才不奇怪吧?”

    秦轲摇了摇头,道:“也不是这样的……”只是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对于蔡琰的那种感受。

    公输胤雪轻轻嗯了一声,也没有过分逼迫秦轲,只是继续跟他一盏接一盏的喝酒,一直喝到第六盏,她的脸上起了一阵明媚的红,才继续道:“我听高大将军说,过些日子你们会跟着他去稷城?”

    秦轲对这件事情知道得也不多,只记得高长恭是提过这么一句:“嗯。他的受伤后,好得一直很慢,听说他在稷城有个朋友,医术很是高明,应该能帮上他。至于我们……五行司南已经好了,下一步应该是回荆吴把东西给诸葛宛陵,只要找到其他神器,我应该也能找到师父的线索吧?”

    公输胤雪点点头,道:“也是,总是要走的。褚苟前些日子已经离开了锦州,给你我留了一封信,说他准备回唐国看看叔叔,如果有机会,还希望你去他叔叔那做客。”

    “是吗?”对于褚苟这个跟屁虫,秦轲平日里觉得很烦,但自从他回到锦州之后,倒是一次都没见到过他,现在才知道,原来他已经回了唐国。

    这也不奇怪,毕竟他的亲人都在唐国,离家千里,总要回去的,至于日后再见,谁也不知该是何年何月了。

    想到这里,秦轲莫名有些惆怅。

    公输胤雪看着他的眼睛,浅浅一笑,道:“其实我知道,你迟早是要离开的……”

    话语中,是掩藏不住的不舍和寂寥。l0ns3v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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