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我真的很怀疑是不是老天爷是不是跟你一样爱玩儿。”坐在石墩,秦轲揉了揉自己眉间,显出几分疲倦。

    而在他的前方,却是一副往日不太可能见到的景象。

    宽阔的院子里,褪去一身女裙的蔡琰身穿一身劲装,纤细的腰肢宛如风中的芦苇,洁白的手中却握着一柄沉重的铁剑,随着她手腕翻转,铁剑随之旋转颤动,抖出剑花,带起锐利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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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把铁剑是太学堂学子们用来操练的时候的兵器,虽然制作粗糙,但材质刚硬且有五十斤之重。

    即便是第一重气血境界的修行者,也很难如蔡琰这般轻易抖出剑花来。

    不过秦轲早在之前就已经受够了惊喜或者说惊吓,所以倒是比较能接受如今的场景。

    从洛凤雏为蔡琰疏通经络之后,那颗来自公输般的铁球的效果也全面呈现出来,明明只是去南阳这点时间,她就已经破境入了气血第一重境界,现在又稳稳地站在了第二重境界的顶峰。

    按照这个速度,秦轲甚至觉得用不了一年,蔡琰的修为就会赶自己。

    “她的资质其实要比你更聪慧些,以前是受限于身体,现在却不然。”那日洛凤雏说到这一点的时候,言辞中带着一些骄傲,大概是因为她本人就是一个从不示弱于男子的人?

    “你在那嘀嘀咕咕说什么呢?”等到蔡琰演练完了一套剑法之后,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她并不如何在意,只是顺手接过秦轲递来的巾帕擦了擦,自信地笑笑,“刚刚那一套剑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女侠风采?”

    “是是是,你本来就是蔡女侠。”秦轲哪里敢说个不字,咧嘴笑了笑后道,“这是你爹爹教你的?”

    “我爹爹才不肯教我这些呢,他老是说我当蔡家女儿要端庄,行不露足、踱不过寸,笑不露齿,手不过胸。”蔡琰想到那个古板的老人,突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些都是我偷偷去军营里学的,我哥其实也知道我在一旁偷学,他也懒得管。”

    “看起来不错。”秦轲回忆起当初在定安城街巷里,出手带着一种中正之气的蔡襄,点了点头道,“至少用出来保护自己足够了。”

    蔡琰擦着汗,突然眉头一挑:“才只是足够啊,那我不管,你今天最好把七进剑教给我,我才不要只缩在后面呢。”

    “我那七进剑哪里有那么容易学,当初我可是被木兰将军当柴火劈了一个多月呢,要不是运气好,非得被活活劈死不可。”秦轲无奈地摊手,“何况七进剑也不一定适合你,或许你可以去太学堂里找找看,或者让先生们教教你。”

    “找当然是要找的,不过七进剑我也要学,大不了慢点学嘛,你慢慢教,我才不信我会比你笨咧。”蔡琰眼珠子转了转,正想去挠秦轲痒痒的手就被秦轲给轻轻拍了一下,一时笑得直不起腰来。

    秦轲看着蔡琰这幅无忧无虑的样子,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蔡琰当然可以看出秦轲的忧虑,一只手带着温暖放在他的肩膀缓声道,“又在担心打仗的事情?”

    “……在墨家的时候,我们被围困过,现在来了荆吴居然又被围了。”秦轲低着头,抚摸着石墩粗糙的表面,就感觉在触摸这纷乱的世道:“以前我总觉得这些事情已经很遥远,只要守着自己村子里的一亩三分地,每日种地、钓鱼、养马就能安乐地过一辈子。但即便是季叔他们这样的庄稼人,从前也一样没能避开兵祸,难道老天爷真就这么喜欢喜欢看人厮杀?”

    蔡琰摇摇头,轻声道:“老天爷才不管这些事呢,圣人说天行有道,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但这个道非是人道,而是天道。若老天爷真的存在,恐怕就算是看见数十万军队在杀得血流成河,他也懒得抬眼看一眼。”

    “我知道,我也读过这一段。”秦轲沉闷地说道,“但这些事情,其实都跟那些人有关,我到现在还不明白那些人的目的。”

    “那些人?”

    “王族。”如今这个称号在秦轲这已经不再是个秘密,但这不但没有帮助秦轲看破真相,反倒是心里生出更浓的迷雾,“摄心术居然可以控制得了高长恭那样强大的人,可想而知这些人拥有怎样的实力,可就算他们能把荆吴踏平,又怎么样呢?师父说他们的目光并不在天下归属于谁,可既然如此,他们又为什么又要出来兴风作浪?”

    “你问过师父这些事情么?”

    “问过,他不肯说,而我那天也……有些恼怒,所以只是对他吼了几声,就从宫里出来了。”

    这并不让蔡琰意外,事实这些日子以来,她也亲眼见证了秦轲在知晓诸葛宛陵就是诸葛卧龙之后的心境变化,一开始是惊讶,然后又是失落,再接下来是冷漠,中间夹着一些欢喜,可随后又湮灭在一股被欺骗的愤怒之下。

    从诸葛卧龙离开村子的那天开始,秦轲已经把这个亲人埋在了心底,堆成了一座孤坟,偏偏又让他突然有天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假的,而编造这样一个巨大谎言的人正是那个本该最值得他信任的人。

    换谁恐怕都会有些失控。

    “你师父是个挺神秘的人。”蔡琰对于如今依旧能端坐在朝堂的诸葛宛陵也充满好奇,所以拍拍秦轲的肩膀,“或许他确实是为你好,不想你卷入这些事情里来。”

    秦轲没有回答,因为他现在已经无法确定那个人心里的想法,但有件事情要比这些更重要:“我想过了,趁现在还来得及,我派人送你出城吧?回唐国也好,如果你不愿意,还可以北去沧海……你知道的,我认了个义兄,就是沧海国主的儿子,只要你带着我的信,他一定会好好招待……哎哟,你打我做什么……”

    不得不说,从蔡琰开始修行之后,因为气血境界进展过快,导致她的出手也有些没轻没重,在秦轲才刚刚吐出一个“你……”,她又是两下直接拍了下去,直接拍得秦轲抱住脑袋,可怜兮兮的神情像是一只刚刚偷吃了腊肠的小狗。

    但蔡琰此时显然有些生气,竖着眉头瞪着他道:“次你就说要我走,这次你又要我走!每次遇事情你想的都是先要我走,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秦轲看见蔡琰的手又高高举了起来,才放下一些的手又紧紧抱住脑袋,弱弱地道,“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而已,如果这次事情了了,我会动身去北边找你,反正你前些日子常说着要去北边,早些去也是……”

    “我是说过要去北边,但我说的是要你一起去!不然就算那边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有满地的牛羊,我自己一个人又有什么意思?”蔡琰哼声道,“认了个国主的儿子就了不起了?我十三岁的时候还揍过国主的侄子咧,还不是一样只会哇哇的哭。”

    “这哪儿跟哪儿的事儿……”秦轲哭笑不得地看着蔡琰,心想自己也从来没这意思。

    他和曹沛结交,跟他是不是沧海国主的儿子没有半点关系,哪怕曹沛只是个普通牧民的儿子,只要两人意气相投,也一样能称兄道弟。

    蔡琰站立着,眼睛居高临下俯视的时候居然带着一种洛凤雏般的威严:“总之。我不要听你说这样的话。除非你做好了准备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不然我是不会走的。”

    秦轲避开蔡琰的眼睛,坐在石墩苦笑起来,但其实心里也有几分温暖,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女孩儿有多好,甚至因为太好,反而让人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树下,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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