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锒!

    让红衣没想到的是,燕离在逃出庭院的一刹那,突兀地回身拔剑,划出一道深黑色的剑光,沉沉地斩将过来。

    她不得不停住,双手捻了个咒印,控制血云凝聚成绫状,激射出去,缠绕住那剑光。甫一交触,两种完全不同性质的力量就激烈摩擦。

    剑光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算是真气,是由藏剑转化而来的一种特殊的力量。它厚重却又充满了锋芒,像是无数的剑气凝聚而成,从外状看,更接近于液态,是能量集中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呈现出来的状态。

    修行者将混沌天地里的存储真气的位置称为源海,就是这个道理。

    然而红衣拥有着李红妆三成的修为,这是什么概念?就是说,若李红妆能打十个陆地真仙,那么她就能与三个对敌不落下风。

    正常的换算是如此,虽然要考虑很多的实际情况,但偏差值是在一定的范围之内的,不会超出很多,也不会减弱很多。

    就是说,她的看来如同邪门歪道似的“腐蚀”神通,实际上便是元神之力。

    那是超出真气两个层级的存在,正因此,藏剑转化的外力才能稍微的抗衡,而法域就眨眼破灭了。

    然而也只是稍微的抗衡,很快就被血绫绞碎,并顺势如毒蛇般探向燕离。

    “我不杀你,只绑你去见主人,别反抗了!”

    见到李红妆,有燕离好果子吃?

    他这时是拔剑完了,才落到地上,剑光就被绞碎,血绫就射来,险险地矮头避过,穿过血绫,向另一个方向逃。

    迎面来了一队卫士,早早看到两个江湖人在斗,便冲将过来。

    他如大鸟般纵起,在空中数次险之又险地避开血绫,然而即将落地时,还是没躲开,肩背的附近被血绫擦到,立刻划拉出一道醒目的血痕,如同被磨去了血肉,平滑如镜。

    真个恶毒,还说不杀我!

    他心中暗骂一声,落地面对卫兵的枪矛,大声喊道:“诸位大人,那个红衣服要来刺杀太子殿下,大人们快请拦住,我立刻去通知圣皇!”

    “你少废话,乖乖束手就擒,还能少吃点苦头!”这些卫士都有自己的判断,然而反正两边都要抓,就分出了一半去对付红衣。

    他看到便一笑,左手掌在地面上一拍,身形已向后倒掠,避开了卫士们的围攻,然后三两下就攀上了一座塔楼,穿过去,钻到一个园林里。

    没等他松口气给伤口敷药,让他头皮发麻的血云已凌空追来,想来后面那些卫士已是凶多吉少。

    他不得不重新提气,借了园林的掩蔽穿行,后背的伤处没有流很多的血,但就是一阵一阵的剧痛,额上已渗出了冷汗,到了鼻尖挂着,又因为跑步的震动而摔在草地里。

    这园林很大,非常大,栽了很多的奇花异卉,更逢见不少珍奇异兽。

    这是谁的园子?

    突有所感,已无暇再想,因为感受到血云破空的声响,虽极轻微,但这时就极催魂。

    咬牙拔步地跑,脑子还在转着,一面就大声地道:“你的主人,李血衣给你的命令,是要抓我回去。你若是杀掉我,怎么跟她交差?”

    “你怕死么?”红衣用了一种嘲笑的口吻说。

    “难道你不怕?”燕离冷哂。

    红衣一怔,她岂非因为怕死,才要抓燕离,挣那一丝生存的可能?不禁的沉默下来。然而又想到,红月酒楼当“窗帘”的事,于是就有了对比:这个人,为什么这样?

    在她以为,普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看到漂亮女人,都恨不得扑上去,或者化身野兽吞掉。她继承了主人的美貌,但更多的吸引人的,不在于这份美貌,而是主人的身份,魔君大弟子,血衣楼楼主,多么高高在上,仅此就让人想入非非,真人玩弄不到,换个一模一样的人偶,还是不错的。

    她的主人,就是抓住了他们的心里,以此来利用,办成很多的事。但在以往,她常常得救,是因为那些人的利用价值还不足以让她牺牲,所以她的主人常常过河拆桥。

    这一次,李红妆跟她说了,“这是你的命,我要你接受。”

    她知道主人是认真的,所以才如此惶恐。

    在从前,她还没来过人间,只觉女人陪男人睡觉,实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在人间看到了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那话本里的桃花源,让她的灵魂产生了悸动。

    怀揣着“自己或许也能获得”的期许,渡过了很多个年头。这么样的,才让她生出了不甘,这不甘就变成了恐惧,仿佛贞洁,是她通往桃花源的邀请函,如果失去,就断绝了希望。

    希望总是美好的。至少它会让人变得积极起来,停驻不前的话,就无法进步。

    这对于红衣的意义更大,她忽然生出了更多的希望来,而且坚定地盼望着:我会得到爱情!

    尽管她并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或者那个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然而为此,奋斗才有意义。

    她忽然想到方才的对话,忍不住道:“杀了我,你的与命运抗争才有意义。这句话是你说的,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态说的呢?”她的声音就很平和了,仿佛在跟朋友谈天一样。尽管仍然的穷追不舍。

    燕离听到,暗暗地喘了口气,然后才道:“当然是憎恶。你害我到这个境地,杀了你,我的人生才有继续下去的意义。”

    “你憎恶我?”红衣道。

    “正如你憎恶我一样。”燕离肯定道。

    “然而不杀我,你就活不下去了?”红衣道。

    “当然不。”燕离道。

    “当然不?”红衣道。

    “不杀你,我一样要活下去,从黑血咒的诅咒当中。”燕离道。

    “那么你为什么非要杀我不可?”红衣道。

    “我不是解答了?”燕离趁机调息。

    “你如果真的憎恶我,又怎么会解释那么多?”红衣道。

    “因为我打不过你。”燕离道。

    红衣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她才慢慢的有些迟疑地说道:“当初给你下咒,是主人的命令。”

    “你是要让我把仇恨转移到李血衣身上?”燕离哂笑。“怎么,我憎恶你的事实,给你带来了什么困扰吗?”

    红衣本能听得刺耳,就很有些恼,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驳。顿了顿,她说道:“你还是错了。我并不憎恶你,当初在红月酒楼,你让我保住清白之身,现在回想起来,就很感激。我答应你,只抓你不杀你,带到主人那里,我会帮你向主人求得原谅。”

    结果还是要抓。

    燕离不知道她的心里经过了怎样的一番活动,前后的态度翻天覆地不说,还自告奋勇许诺一个不可能办到的事。

    若李血衣是能被她求动的,她根本不用来感激他对她的贞洁的手下留情。

    “你是对你的主人,有多少的误解啊。”

    他微微地摇头,仍埋头只是逃,忽然听见一个马声长嘶,鼻间传来马粪的味道。

    马厩?

    这个园林,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想了想,不是跟景王宫里的一样么?难道姬玉珊是仿造这里的?

    正想间,眼前就出现一个规模壮阔的马场。

    正夜间,却用了数十个类似于宝具的装置,将之照得通明。

    “动作都快点,万一去迟了,太子哥哥已经打败了燕十一怎么办?我还要看燕十一怎么输到哭鼻子呢。你们要是害我看不到,统统要重罚。”

    姬无忆骑在一匹纯种北地上,发出傲慢的嗓音,对着忙碌的人群呼呼喝喝。“那根旗子,怎么抬得那么歪?还不给我抬正了?去了给太子哥哥看到,像什么话。——那个谁给上的马鞍,怎么乱七八糟的,都讲过几遍了,这么样套式的法子是不对的,下次再犯同样错误,赏你个八十大板。”

    “公主殿下,太子殿下的胜利的仪仗队已经组建完毕,随时可以出发。”一个太监模样的管事在那里低头说。

    燕离眼看血云已近在头顶,也顾不了那么多,奋力跃出去,在一众“刺客、护驾”等等的惊呼声中,闯入马厩当中。

    血云所过处,马厩纷纷的倒塌,将燕离给活埋在了里头。

    姬无忆没认出燕离,但却认出了血云,蹙着眉喝道:“李血衣,你敢在我明粹宫大打出手,信不信我让父皇端了你的天上人间!”

    红衣听到,认出是端阳公主,见燕离没了动静,便分出心神道:“端阳公主,我是红衣,奉主人命令,来抓一个叛徒,还请公主不要多管闲事。”

    “原来是天上人间的老鸨啊。”姬无忆嗤笑道。

    红衣美眸骤缩,杀机毕露,想到姬御宇的冒犯,她简直恨不得当场杀了她女儿,但想到事后逃不过主人的手段,便忍了下去。

    姬无忆接着道:“本公主可不管你来抓什么人,在明粹宫,容不得你放肆,你要再敢毁坏一草一木,我就带兵灭了你红磨坊!”

    “你试试。”

    红衣怒极反笑,显出形体来,伸出纤手,向埋着燕离的位置一抓,就凌空将他提起来。然而又是一怔,燕离脸上竟涂满了湿的马粪,而且晕过去了。

    堂堂一个灌顶境修行者,会被一个马厩给砸晕?

    她狐疑地打量片刻,脸色蓦地铁青,因为这个根本不是燕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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