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石柱的存在,修行者一方算是拥有了一个天然的防守阵地,一面逃跑的同时,一面将冲到石柱上来的敌人击杀或者击落即可,每个人同时面对的敌人,不会超过五个,凭他们九大核心弟子的实力,还是能轻松应付的。不过,问题在后面,倘若这是一场持久战,那么必败无疑。

    “那些影堂的影子,我知道你有办法对付。”燕离立在一根石柱上,对身旁的文子卿道,“给你十五个人,替我挡一阵。”

    文子卿皱了皱眉,道:“一阵是多久?”他本来对谁都很和气,但梁有誉的事情,在他心中留下了无解的疙瘩,这是人之常情。

    “半个时辰。”燕离道。

    “你恐怕疯了!”文子卿变色道,“半个时辰,我不被冻死都算命大。最多半柱香!”

    “也行。”燕离爽快点头。

    文子卿无言地翻了个白眼,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摇了摇头,带了人去了前头,那里的雪魔车已经停了,正面冲锋的是鬼将,影子们则四散无影踪。想到有数百个隐藏在暗中的刺客,他不禁有些后悔答应得太爽快。

    或许,也有不肯服输的成分。

    我承认你很厉害,但我也不差!

    “跟我杀!”他暴喝一声,陷入魔界以来,首次锋芒外露。

    影没有急着出手,而是在暗中看着这一切,微微地眯起眼睛,自言自语道:“这可不像没有主张的盲目的行动,难道这小子又有了什么诡计?哼,算了,上面已经下了绝杀令,杀掉他以防万一。”

    他的身影没入愈渐暗沉的环境里,如鱼得水般畅游,掠过每个修行者的身侧,连一丝波澜都不曾惊起。影身术几乎融入了他的呼吸里,他可以保持魂影状态七天七夜,曾经就这样不吃不喝地狩猎一个目标,最终完美收割。

    猎物还站在那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全身上下都是破绽,他一眼就想出了数十种猎杀的方法。

    这是一个很好的动手时机,他决定不再犹豫。不需要什么花样,曲刀直直地递出去,但是被什么挡住了,“砰”的一声弹了回来。

    “雨霖铃!”

    他有些无奈,这个小姑娘真是不知死活,明明是个拥有仙器的绝佳的人质。

    斜地里寒光闪烁,吓了他一跳,利用曲刀横挡,挡下了细而坚韧的锋锐。是了,莲花座的独门宝器,伞中藏刃,让人防不胜防。

    姬纸鸢知道眼前这个家伙对燕离的威胁,远比那两个天辰榜的超级高手要大得多。杀机微露,细刃上爆发出一道强光。

    嗯?

    影心中剧烈一跳,只觉双目刺的不能睁,几乎毫不犹豫地化身魂影向后急退,落后一根石柱还不敢停,再往后一根,才落下来。眼睛疼痛难忍,根本无法睁开视物。他索性闭住,心说小姑娘还有这等毒辣的手段,但是没关系,黑暗才是我的主场。

    等等!

    身体为什么不能动?

    此刻若是影能够睁开眼睛,就会发现雨霖铃悬浮在他的头顶上,神光从伞叶垂下来,将他的全身禁锢。

    “洞灵真经!”

    影几乎是哀叹般地发出声音来。他听过许多传闻,其中就有雨霖铃的新主同时掌握着《洞灵真经》。可那毕竟是传闻,对一个小姑娘也没有太多防备之心,竟被对方利用了这一点,封住了他的视觉,又利用“无我真经”麻痹他的神识,早早布置了雨霖铃在他撤退的路线上。他可以说是一头撞入陷阱里的,败的无话可说。

    “在死之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他颓然地说。

    “恐怕不能。”

    桃花弥漫之中,姬纸鸢落下来,细刃在虚空划拉出一道黑暗的裂缝。裂缝残酷延伸,往影的天灵而去。

    眼看这位幽灵刺客就要惨死在阎浮第一美人的手中,突听“砰”的一个急促的破空声,跟着是“轰”的炸裂声,暗黄的幽火如盛开的花瓣般向四面倾泻而去,雨霖铃被炸飞开去,细刃由此斩在了空气。

    姬纸鸢微蹙眉,但没有犹豫,借了爆炸的冲击力往后倒飞,落到后一根石柱上站定,接住雨霖铃,将细刃归入伞骨之中,轻轻地倚在肩上。桃花在旁边飞舞,她的明亮双眼,仍然带着一种宁定的力量望过去。

    突然出现救下影的是一个面具人,她知道这个人名叫无面,是影堂的副堂主,擅长幻术,方才的爆炸应该是由某种消耗性的宝具造成的。

    影重新现出身来,扭了扭脖子,笑着说道:“小姑娘,很遗憾,我没死成,你却要倒霉了。”

    影堂的正副堂主联手对付九大一个连首席弟子都不算的修行者,仅这个成就,便足以名扬天下。

    “来。”姬纸鸢道。

    ……

    另一边,燕离面对的新的敌人,却是更为棘手的存在。

    薛狂站在另一根石柱上,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很从容,面对杀死过自己一次的人。这没有办法,尽管有着强大的实力做后盾,并且也自信可以将对方斩杀,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并不会因此而改变这个蝼蚁似的孱弱之辈,曾经把他斩于剑下,让他不得不向一个女人卑微地乞求。这个耻辱,势必要以对方的血来洗刷。

    形势尽在掌控之中,他的心神安定下来,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来:“好久不见。”语气轻松的就好像在跟朋友打招呼。尽管先前已经见过好几次面。

    但是不等燕离回应,他就接着道:“魔界比天上京凶险多了,不随身带一个燕朝阳吗?”他的笑容慢慢地显出讽刺的意味。天上京一役,他闭关静坐了半个多月来反思,坦然在内心承认了三个败因:

    第一,他太看轻燕朝阳,料不到对方的绝地反击,竟是如此可怕,让他即将成就的神境功亏一篑。

    第二,亲手杀死了帮手天蚕,如果说第一条是根本原因,那么第二条就是自找,是一个极其愚蠢的行为。天蚕任何时候都能杀,没必要非选在那个时候。

    第三,太看轻了燕离……的剑。

    燕离伸手握住离崖,手臂一震,沉闷的剑吟声即从鞘内传出。他也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来:“朝阳若是在此,你根本不敢单独面对我。你瞧,我给了你一个报仇的机会,你难道不应该感恩吗?”

    薛狂一下子无名火起,咬了咬牙,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瞳孔里充斥着灰暗的冷漠,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生物。“我希望你在地牢里哀嚎的时候,也能像现在这般充满自信。”早早凝聚的气域轰然显出形状,巨大的荒齿天兽几近于实质化,无声咆哮着,向燕离挥出了其中一口钢刀。

    燕离表面轻松,心中却分外沉重,时间从没有哪一刻像此时那样缓慢,每一点一滴的流逝,都像刀子割肉一样难熬。从荒齿天兽的变化来看,薛狂的修为并没有因为死过一次之后而减弱多少,不如说反而精进了许多,离真正的神境已经不远。

    不过,他的第三次灌顶已经完成,承受力也大大增加,应该优先冒险试探一下对方的强弱,再以此制定拖延时间的方案。

    打定了主意,他不闪不避,以离崖横挡过去。

    忽然,心神猛地被什么揪紧,他凝神一看,从天而降的钢刀,不知何时变成了钢爪,泛着幽暗的光泽,其锋利直逼魂魄。

    他立刻改变了强挡的主意,以尽全部的力气向后倒纵,钢爪贴着他的脸颊划下去,虽未触及,却被劲风割裂开几道血口。

    因为是用尽了全力,速度不亚于被巨力打飞,看起来就好像是被钢爪拍飞出去,在此之前,根本没有余暇去思考落点之类的问题,轰然撞在后一根石柱上,深深地嵌入其中。

    耳鸣胸痛气闷……许多不适感接踵而至,不由自主地低咳起来。勉强扫开眼前的遮蔽视线的尘粉,想要看看薛狂有没有追击过来,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只见那高耸入云的数人合抱粗细的通天石柱已然不见,地上多了一堆的碎石块。

    还未等他回神,右手边蓦地传来“呜呜”的诡异的声响。他不用去看也能想象到那钢爪挥舞过虚空的情景,“啊”的忍痛将身体拔出来,猛地向前方扑倒。此刻哪怕前方等待他的是刀山火海,他也顾不得了。

    下一刻,那石柱果然未能幸免,被钢爪直接扫断了上半截。

    燕离只觉后背遭到劲风卷裹的碎石扫中,似乎有骨头当场断掉,喉头一甜,直接喷出一口血来,跟着如同破烂木偶似的,从碎石堆上摔过去,在地面上“砰砰”的撞倒了数十个鬼族,然后狠狠地撞在数十丈开外的一根石柱的下半截上,最后缓缓地滑落在地。

    知道此人是薛狂的猎物,没有鬼族敢凑上来。

    薛狂跳落在地,一步一步地向燕离走过去,看着他凄惨地靠坐在石柱上,像条狗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息,心中升起了难言的快感。

    是的,我是如此强大,你又怎么能够抵挡?

    “来吧燕离,我给你机会,用出你那一招吧,我会正面粉碎十方无敌的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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