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舒的注视下,鱼禾带着孩童们玩了一上午。

    鱼禾救下的那些孩童们一开始很拘谨,根本放不开,几乎是鱼禾说什么,他们做什么。

    等到后面,玩嗨了,也就放开了。

    他们跟着鱼禾放肆的玩儿。

    一上午,鱼禾似乎什么也没教,但是孩童们似乎学会了‘一、二、三’怎么写。

    也知道了什么是‘天’、什么是‘地’、什么是‘玄黄’。

    同时孩童们也喜欢上了鱼禾这个先生,这个能给他们带来快乐的先生。

    中午的时候,鱼禾陪着孩童们吃了点鱼氏文室小厨房做的简单的东西,就带着任舒离开了鱼氏文室。

    路上。

    任舒吞吞吐吐了半天,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鱼主记,学生不是您这么教的。”

    鱼禾侧头看着任舒,笑问道:“那你告诉我,该怎么教?”

    任舒认真的道:“自然是坐在学舍内,由先生传授学问。”

    鱼禾又问道:“那你觉得他们能学进去什么?”

    任舒毫不客气的道:“自然是学问。”

    鱼禾摇头一笑,“今日我若是让他们规规矩矩的坐在学舍内,他们肯定什么也学不进去。顶天了学会‘一、二、三’怎么写。

    但是我带着他们玩了一早上,他们不仅学会了‘一、二、三’怎么写,还懂得了什么叫做天地玄黄。”

    任舒有些焦急的道:“可……可是学生不是这么教的。先生也不是您这样的。”

    鱼禾笑着道:“那只能说明,你读书的时候,碰上了一个呆板的先生。孔圣人带着诸弟子游历各地,在游历的途中,向弟子们传授学问。

    我为何不能带着弟子们玩耍,在玩耍的同时教他们学问?”

    “可是……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就问你一句,教你读书的那个先生,你喜欢吗?”

    “……”

    任舒愣了一下,咬着牙道:“先生得尊敬,而不是喜欢。”

    鱼禾笑道:“那就是不喜欢咯?”

    任舒急忙辩解道:“我很尊敬我的先生。”

    鱼禾摇头笑道:“那你觉得那些孩童们尊不尊敬我,喜不喜欢我?”

    任舒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毫无疑问,那些孩童们自然尊敬鱼禾,也很喜欢鱼禾。

    因为他们从小就被大人灌输了尊师重道的念头,只要鱼禾背着他们师长的名头,他们会下意识的尊重鱼禾。

    他们现在还分辨不了是非善恶。

    也判断不出什么是良师,什么是恶师。

    只是单纯的遵循着家里大人灌输的东西。

    鱼禾带他们玩了半天游戏,教给了他们新游戏,给他们讲了许多他们从没听过的故事,他们自然很喜欢鱼禾。

    鱼禾即得到了孩童们尊重,也得到了孩童们喜欢。

    但是鱼禾的传道方式,跟其他先生大相径庭,任舒很难接受。

    却又没办法辩驳。

    他只能将所有的疑问藏在心里,回到县衙以后,直奔任方的书房。

    任方正在书房里处理公文,见到了任舒怀着满肚子话进来了,放下了竹简,笑问道:“今日陪着鱼禾去教授学生,似乎有所收获?”

    任舒听到了任方的话,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今日在鱼氏文室内发生的一些告诉了任方。

    他也将他心中的疑惑、不解、怀疑,一并告诉了任方。

    说到最后,任舒认真的道:“他一直带着那些孩童玩耍,那些孩童以后肯定就荒废了。”

    任方听完了任舒的话,沉默了良久,最后在任舒求教的目光中,一脸感慨的道:“想不到鱼禾那个亡命之徒,居然是一位良师。

    可惜……可惜……”

    任舒一脸愕然,他原以为任方会跟他一起谴责鱼禾的所作所为,却没料到任方居然如此推崇鱼禾。

    任方没有在意任舒的反应,他道了几声可惜以后,幽幽的道:“他如果不是亡命之徒的话,为父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他将你引为挚友。

    跟他在一起,你不仅能学到许多学问,还会学到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

    等到朝廷打败了句町人,为父也能举荐你入仕。

    从他身上学到的东西,不敢说能让你平步青云,但往后的成就肯定会比为父高。”

    任舒还在计较鱼禾不好好教孩子。

    可任方却已经想明白了鱼禾到底在如何教孩子。

    似鱼禾这种教孩子的方式,在新朝并不新奇。

    一些名门大儒,一些有怪癖的治经名家,就喜欢在跟学生们玩闹的时候,传授学生们知识,或者带着学生们一边游历,一边传授学生们知识。

    而他们门下出来的学生,不敢说人人都是人杰。

    但是其中大部分都比同龄人强一线。

    “阿耶,孩儿想不通!”

    任舒盯着任方一脸认真的道。

    任方瞥了任舒一眼,道:“想不通就多想想,多想还是想不通的话,那就多看。鱼禾每日都会去鱼氏文室,你每日也去。”

    “那孩儿如果还是想不通呢?”

    “那就等到一两个月以后,去考校那些孩童,看看鱼禾这么做,到底有没有荒废那些孩童。”

    “……”

    任方和任舒父子的对话,鱼禾并不知情。

    他回到了衙门内的屋舍,刚刚坐下,彭三就急匆匆的出现在了门口。

    “少主,出事了。”

    彭三闯进了鱼禾屋舍,顾不得施礼,急吼吼的喊了一声。

    鱼禾疑问道:“出了何事?”

    彭三急忙道:“今早,布坊的两架织布机出了问题,我带人去修缮,还没修好,有人就找上门,堵了布坊。如今布坊内外被围的水泄不通。

    小人还是趁着他们带人彻底围困布坊之前逃出来的。”

    鱼禾若有所思的道:“终于出招了吗?我等了好些天了。”

    彭三一愣,愕然道:“少主早料到了此事。”

    鱼禾点点头,却没有多做解释。

    “围困布坊的是曹氏的人吧?”

    彭三道:“为首的姓严,帮他说话的人似乎姓曹。”

    鱼禾又问,“对方有多少人?”

    彭三沉声道:“小人没细数,大约有四五十人。”

    鱼禾沉吟着道:“四五十人……曹氏的青壮出来大半,他们是存心借着布坊的事情跟我们作对。”

    说到此处,鱼禾吩咐道:“你去找我阿耶,让我阿耶派人盯着墙氏,看看墙氏有什么动静。我去会一会他们。”

    彭三闻言,赶忙赶到了县衙的校场去找鱼丰。

    鱼禾则带着巴山,赶往了布坊。

    从葛平手里夺来的布坊都在城外。

    依着小溪,布坊边上还有一大片田地。

    那些田产以前也属于葛平,鱼禾一行拿到了以后,分给了那些他们救下的老弱妇孺耕种。

    鱼禾和巴山骑着马,出了平夷城,没跑多久,就到了田边。

    隔着田亩,遥遥望去,就看到了一群人围着两间布坊。

    一些老弱妇孺零零散散的站在田里,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布坊。

    鱼禾一出现,一个年迈的老者迎上前。

    “小郎君,布坊是不是出事了?我们没得到您和郎君的首肯,没敢擅动。您要是需要,招呼一声,我们也能跟人拼命。”

    老者是鱼禾一行当初救下的老弱妇孺中的一员。

    老者以前在乡里是个游缴。

    鱼丰在安置老弱妇孺的时候,将他挑选出来,管理、照顾其他老弱妇孺,算得上是一群老弱妇孺的代表。

    老者也算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知道这种场面,他们一群老弱妇孺急吼吼的凑上去,容易出事。

    也知道不经过鱼禾和鱼丰首肯,他们凑上去为布坊出头,容易给鱼禾和鱼丰招祸,所以在看到了人为了布坊以后,没敢擅动。

    当然了,更主要的是,那群人虽然围了布坊,却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如果有过激的行为,他们肯定会不管不顾的冲上去跟那些人拼命。

    鱼禾和鱼丰父子救了他们的命,他们就愿意为鱼禾和鱼丰父子拼命。

    鱼禾摆了摆手,道:“不必……衙门里有的是兵马,还不需要你们出手。你们只管照顾着你们的田产即可。”

    老者顺从的点点头,没有多言,回到了田里,招呼了一些,让其他老弱妇孺继续劳作。

    鱼禾和巴山策马到了布坊前。

    围着布坊的人,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鱼禾和巴山二人身上。

    鱼禾端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冷冷的问道:“你们在做什么?想做什么?”

    巴山很配合的瞪起铜铃大的眼睛,哼了一声,颇具威慑力。

    围困着布坊的人没有言语,主动让开了一条道。

    一个身着青色襦衣的清瘦青年,带着一个身着略显稚嫩的少年,出现在了鱼禾面前。

    清瘦的青年,略微向鱼禾拱了拱手,“想必您就是县衙的新主记鱼主记……我乃曹氏曹爽,见过鱼主记。”

    清瘦的青年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以后,又拉过了稚嫩的少年,介绍道:“他是我娘舅留下的独子,我今天带人到此,是为了帮他讨回他的家产。”

    “什么家产?”

    鱼禾再次开口质问。

    曹爽沉声道:“自然是被县尉葛平占去的严氏布坊。”

    曹爽一指不远处的一间布坊,“便是这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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