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就送你到这里了,下车吧。”

    离城门还有几百米时,陈玄风就示意倪昆下车。

    “呃,这都下午了,陈兄和梅姐姐不进城吗?”

    倪昆作依依不舍状。

    实际情况是他被陈玄风、梅超风搜刮一空,除了一领袈裟,一件陈玄风送给他的半旧衣裳,就什么都没有了。

    荷包里一个铜板都没有,进城又能怎么办?

    露宿街头兼职丐帮弟子么?

    “离天黑还有两个时辰,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就不进城了。”陈玄风淡淡道。

    “那好吧。”倪昆跳下车来,抬头瞅着陈玄风。

    陈玄风毫无反应,直接一抖缰绳,催动马车。

    诶?

    倪昆眨巴两下眼睛:“陈兄……”

    陈玄风一抬手:

    “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倪昆急道:“不是啊陈兄……”

    梅超风掀开窗帘,冲他眨巴一下眼皮,打断他话头:

    “倪小弟,实在不行,你就把葵花宝典练了吧!进宫做事,也是一条出路呢。”

    “不是,我的意思是……”倪昆抬手作挽留状:“小弟我身无分文,能不能借……”

    “嘚儿驾!”

    陈玄风猛地一挥马鞭,啪地一声脆响,马儿撒开四蹄快跑起来,拖着马车一溜烟跑了。

    “再见啦,保重哦!”梅超风笑嘻嘻地冲他摆手。

    “……”

    瞧着那在扬起的烟尘中飞速远起的马车,倪昆一脸懵逼,风中凌乱:

    “要不要这么小气啊……”

    无论如何,陈玄风和梅超风都走远了,倪昆再是一穷二白,也只能硬着头皮,独自往城门走去。

    说起来,对陈玄风和梅超风,他心里还是挺感激的。

    要不是他们,他对这个世界还是两眼一抹黑。现在嘛,多少有了些基本了解,不至于完全摸不着头脑。

    “招人了招人了!”

    快到城门口时,忽听见一声锣响,有人在城门前的空地上大喊招人。

    城外空地上,坐着许多衣衫破旧、面有菜色的男女,不知是本地穷苦人家,还是为避战乱迁来襄阳的流民。

    此时听到喊话,大群男女顿时精神一振,一窝蜂拥了过去。

    “招我,招我!我是种田能手,不怕吃苦!”

    “招我,我有的是力气,每天只需两顿饱饭,就能给东家当牛使唤!”

    “招我招我,我能种地,我浑家洒扫做饭洗衣织布样样拿手……”

    一片喧嚣中,那些穷苦男女正要拥到那敲锣之人周围,那人身后突然冲出几条大汉,手持棍棒一顿乱打,把围过来的穷苦男女赶开。

    那青衣小帽,三十多岁年纪,看上去像是大户管事的敲锣之人呵呵一笑,大力敲了两下铜锣,大声道:

    “我乃汉水派钱大龙头府上管事,此次招人,首选懂得拳脚兵器,敢打敢冲不怕死的好汉!没有功夫的庄稼汉就别来凑热闹了!有功夫的先来我这边排队,等候挑选!”

    此言一出,大部分男女都失望退开,无奈地坐回空地周围。

    只十几条汉子留在那汉水派管事身前排队。

    倪昆一穷二白,连今天的晚饭都没有着落,听到那管事招人自然心动,本待凑过去试试看能否混一份零工,先解决生存问题。可一听是汉水派招打手,也只得无奈停步。

    他是儒雅斯文的读书人,可做不来打打杀杀的帮派打手。

    再说汉水派他也是知道的,襄阳首富钱独关名下的帮派嘛。

    那钱独关外号“双刀”,既是做丝绸生意的大富豪,又是武功不弱的武林人士,还颇有治才,最关键的是,他还是魔门阴癸派的外围人员。

    倘若倪昆要投靠阴祭派,拿葵花宝典做投献之礼,找钱独关准没错。

    钱独关虽然是魔门中人,但他还有生意人、大帮派龙头老大的身份属性,行事自然不会像阴癸派核心弟子那般随心所欲、残忍偏狭。

    此人口碑也还算不错,在襄阳城中颇得人心,拿葵花宝典跟他做交易的话,说不定还能有几分保障。

    不过钱独关那样的“大人物”,以倪昆现在的情况,想见他一面都不可能,更别提登堂入室做交易了。

    先混成汉水派弟子,倒有机会接近钱独关,可问题是人家不会要他呀!

    倪昆站在一旁,混在那些穷苦男女中间,围观那汉水派管事考核那十几条排队的汉子。

    考核的方式倒也简单,就是跟那管事带来的几个汉水派弟子过招,是不是真有功夫在身,动动手自然就知道了。

    当下排在最前的一条大汉,找那汉水派管事讨来一根木棒,手执木棒,和一个汉水派弟子对打起来。

    “功夫还行,瞧你这刀法,是军中杀法吧?逃兵么?别害怕,咱们汉水派可没那么多忌讳,最是欢迎军中好汉了……你通过了!下一个!”

    “唔,功夫糙了点,不过力气还行,做商队护卫勉强可以了。下一个!……嘿,你小子什么都不会,居然也敢过来?想蒙混过关,当大爷我是瞎的?”

    “大爷行行好,小的力气很大,也不怕吃苦……”

    “少废话,我汉水派不养庄稼汉……”

    一番考核,打发了几个心存侥幸,试图混进去的庄稼汉,挑出了十来个有些功夫的精壮汉子,那汉水派管事又一敲铜锣,大声道:

    “我汉水派还需招几个账房文书。有能读会写,懂得算数的吗?只要能读写算数,来多少招多少。待遇优厚,包吃包住,每季两套新衣裳,月钱还在普通帮众之上!”

    这年头,文化知识都掌握在世家门阀、高门大户手中。

    普通百姓,十个人里面倒有九个是文盲,剩下一个,也多半只是斗大的字勉强能认一箩筐,远远称不上“能读会写”。

    因此既能读写,还懂得算数的,都算是人才,待遇优厚也就理所当然了。

    一听此言,倪昆顿时眼睛一亮,连忙走出人群,举手道:

    “我,我能读书写字,也懂算数!”

    那汉水派管事本没指望能在这些流民当中,撞见能读会写的“人才”,本也只是随意喊一声,撞撞运气。

    见居然有人出来应征,顿时有些意外,抬眼一扫,见倪昆虽然衣着朴素陈旧,但模样俊秀,皮肤白皙,举起的右手五指修长,细皮嫩肉,一看就不是苦出身,当下笑道:

    “您这样的大户公子,也瞧得上我们汉水派?”

    倪昆黯然摇头:

    “什么大户公子?不过是被悍匪破家灭门,仅以身免的落难之人罢了。”

    自大业七年,“知世郎”王簿作“无向辽东浪死歌”,于长白山首举义旗以来,大隋天下渐生乱象,五年以来各种叛乱此起彼伏。

    大业九年更有杨玄感之乱,虽然此乱很快就被平定,但已极大动摇了大隋的统治。

    时至今日,天下已是义军蜂起,流寇遍地。

    不知多少大户被乱军抄灭了满门。有富家公子流落乡野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因此那汉水派管事也未怀疑倪昆这番说法,笑着点点头:

    “既是大户出身,想来确是能识字会算数的。过来吧。”

    之后又问倪昆姓名、藉贯,倪昆只说是竟陵人,被悍匪破家后,为避乱军随流民流落至此。那管事又拿出一卷史记,随意翻出一段让倪昆朗诵。倪昆抑扬顿挫地读了,那管事又出了几个基本的加减乘除考校,一一通过后,那管事满意地拈了拈胡须,示意他通过考核。

    就这样,倪昆刚到襄阳的第一天,就成功加入汉水派,成为了一名光荣的预备役账房文书。

    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前途,可至少生存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晚上不必饿着肚子露宿街头了。

    并且认真说起来,他如今也算是有组织的人了——

    魔门阴癸派外围成员“双刀”钱独关麾下汉水派预备役账房文书,就问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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