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言闻一都未再来,只是每每夜至,苦了那吃的圆滚的胖鸽,言国公府和学士府两边飞,偏偏还不落好。

    被嫌弃飞的慢不说,还险些被前主子给拔毛煲汤。

    烛台添蜡,珍珠将莲花罩子扣上,这才退了出去。

    顾初月半坐在炕榻上,见人真的走了,这才将坐到屁股底下的信条拿了出来,上面是写了一半的簪花小楷。

    写好,她细致的塞进铜管,刚要叮嘱几句飞快些,便听见了推门声。

    珍珠进来,“小姐,二小姐来了。”

    顾初月摸了摸胖鸽的脑袋,打开窗见它飞远,这才道:“快让二妹妹进来。”

    “是。”

    丫鬟传话快,顾芳菲自外厅褪去沾了寒露的斗篷,将手炉递给芙蕖,这才进了满是馨香的内室。

    顾初月上前拉着她坐下。

    炕榻温软,两姐妹隔着炕几而坐,手臂搭在几沿上,靠的很近。

    顾芳菲从芙蕖手中拿过邀贴,放到炕几上,往对面推了推。

    “大姐姐瞧瞧。”

    邀贴描金点花,打开一看,顾初月微敛心神,又合上放了回去,抓着瓷盘中的松子,慢慢吃着,“四公主?”

    “是。”顾芳菲细柔的手指绕着身前沾了水雾的青丝,“嘉贵妃的女儿,四公主裴岚,邀我们去观澜湖游景。”

    “不想去。”顾初月咬着松子,口中甜香四溢,说着实话。

    “我也不想去呀。”

    顾芳菲低低叹道:“可四公主鲜少办次游会,听闻又只请了几家的小姐,若是不去,怕是会拂了她的面子。”

    吃着吃着,一盘子松子便见了底,珍珠适时端上花生肉脯果子,又添了些茶水。

    顾初月磨着咬在槽牙的花生,随意道:“都请了哪几家?”

    “咱们家,言国公家的那位,宋国公家的宋倾城,刑部侍郎张家的张慧儿,还有李少傅家的薇薇,不过既然请了张慧儿,她怕是不会去的,听说……还给孟太尉家的那对外孙女递了帖子,可惜人家还在外城,怕是赶不回来,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确实没请几家。

    多的是都城的底蕴大族,先前嘉贵妃亲临张夫人生辰宴,现在四公主裴岚办游湖会又递帖子请张家慧儿,摆明了是要告诉所有人,大皇子和张家的婚事,是板上钉钉了的。

    皇子纳妃,未有正室便纳了侧妃的先例也有,只是哪个嫡女受得住?

    尤其侧妃不比妾室,是有正经名分的,若是再早正妃一步生下孩子,是可以养在自己膝下的,那便是更膈应了。

    李薇薇气闷不去,也是正常的。

    顾初月拍着掌心的花生皮屑,“那便去吧,粗粗算算,请了这些人,到场的又不定是哪些,省的惹人诟病,只是……”

    她欲言又止,有些犹豫。

    顾芳菲捧着茶盏暖手,一双婉约眸在烛台下似是琉璃般美轮美奂,“只是什么?”

    “咱们家又不是只有咱们两位姑娘,你忘了,还有菡萏堂那位?”

    文丝娆很会小白莲的手段,断不会主动提议同去,只会让文姨娘私下撺掇老爹,让他来说。

    一家之主又是父亲大人,她们姐妹和王氏自然不敢多言。

    一石二鸟,可谓妙哉,偏在老爹身上,是屡试不爽。

    顾芳菲闻言,捏着帕子一角,捂唇嗤笑,“大姐姐想的正是,我来时,爹爹不过刚走,菡萏堂那边消息真是灵通。”

    顾初月没想到文姨娘的动作这般快,“结果呢?”

    “自然是拒绝了的,这次游湖会不比寻常,乃是公主下帖,帖子上指名道姓只有咱们两个的名字,结果多带一个去算怎么回事?爹爹也还没糊涂到那份上。”

    最后一句话,顾初月从她这个妹妹嘴里感受到了浓浓的无力。

    也是,毕竟再一再二不再三,哭天抹泪的把戏用多了,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偏的她老爹愚孝至极,每每妥协,将菡萏堂已经惯出毛病来了。

    游湖会就在后日,姐妹俩又说了些话,顾初月便派人掌灯将二妹妹送回藏玉阁。

    简单洗漱后,又添了添薰笼碳火,便熄了烛台。

    落下夜幕,满屋漆黑。

    唯有明瓦上晃着随风曳动的圆灯笼,明艳的红色似金乌西垂的最后一抹残阳。

    风吹金铃响,忙碌一天的丫鬟们开始洗漱,终是各屋,都熄了灯。

    秋日多阴雨,夜幕中更是少见月华。

    长街上燃了高盏,静悄悄的,唯有两位更夫,一人拿锣,一人举梆,边走边唱:“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声音长调,却为这寒夜,多了几分人情味儿。

    两人的身影被拉得斜长,映在泛着水光的街道上。

    两更夫动作有条不紊,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

    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一辆马车便冲了过来,飞驰而过。

    车轱辘压过水坑,溅起泥泞斑驳,落了两个更夫一身。

    其中一个更夫刚要大骂,就被另一个拉住了,“快走吧,巡完好回家换衣裳。”

    那更夫又往马车走的方向啐了口,这才作罢。

    远去的马车一路无阻,最终在一处高墙大门处停下。

    黑木门梁上高悬两支泛白的长灯笼,两旁坐着两尊石狮子,凶神恶煞。

    车夫放下步梯,一身姿娇小的人缓缓走了下来,身着黑色斗篷,白纱蒙面,似是要融入夜色。

    令人看不清长相,身后,跟着两个奴仆。

    守门士兵见人越走越近,红缨枪交叠挡在门口,嗓音震天:“刑部大牢乃是重地,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那人未说话,只是从袖中拿出一枚令牌,葱白的手指自夜色中似瓷似玉。

    士兵一看,立刻扶直长枪,让路。

    那人拢着披风,低头进去。

    大牢里关押着的都是朝廷重犯,血腥味夹杂着尸腐臭,令人作呕。

    走道狭窄,两边便是铁栏纵横,里面躺了不少衣不蔽体伤痕累累的罪犯。

    那些罪犯的心智经过非人手段的拷问后,已然疯癫,见有人来,纷纷扑到铁栏上伸着满是泥污的手,哑嗓哭喊:“大人……我没罪!”

    “大人,快救救我!我不想死!快放我出去!”

    那人低头,捂紧口鼻,匆匆而过,半分不想多留。

    最终,在一处牢房旁停下。

    让士兵开门后,给了他点银子,便让他走了。

    牢里,草席上躺着一男一女,见有人来后都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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