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她跪在蒲团上磕头行礼时,后脊寒意四起,四肢僵硬。

    悄然睁眼间,是满殿佛祖的怒目而视,寒星慑人,金光闪闪。

    最终,还是常妈妈发觉到不对劲,忙着将她扶起。

    起身时大汗淋漓,腿脚发麻,还叫那些看不惯她的人看了场笑话。

    可王氏无暇顾及那些视线,只觉得浑身发软,几乎是靠在常妈妈身上,六神无主的下了山,马不停蹄的赶回学士府。

    一连喝了三日的安神汤,这才觉得心中紧绷的弦稍稍松懈,却不知不觉间,在心底埋下了恐惧的种子。

    至今想起,王氏都觉得有股子寒意自脚尖直冲天灵盖,毛骨悚然。

    从此,她便对普陀寺有了阴影。

    顾初月不知这段过往,只觉得王氏真是奇怪。

    她不过是礼貌的询问罢了,可王氏那表情却像是她要害她似的。

    对面,顾芳菲努力压下心中不减反增的苦涩,加入到讨论中。

    说着说着,便说到了位敏感人物。

    顾明远和老夫人的意思是让府里的小辈们去,可就论学士府现在这小辈里,还包括了文丝娆。

    王氏的意思是,本想着只要老爷不提,她就当没有这回事,只让两个姑娘去。

    哪知今早去寿辉堂请安后,文姨娘主动提及祈福一事,还说文丝娆抄写了几本佛书,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送到普陀寺。

    还似无意的提起顾明远夸赞文丝娆誊抄佛书的字写的不错。

    可都是千年的狐狸,王氏哪里听不出这话里话外的提醒?

    文姨娘简直就差告诉她:你若是不带着丝娆一起去普陀寺祈福,我就去明远面前告状。

    话至如此,王氏若是不让文丝娆去,依着菡萏堂的行事作风,定会真去老爷眼前闹上一闹。

    快过年了,王氏可不想找晦气。

    但菲儿虽然还未及笄,却也是可以说亲的年纪,王氏可不想任由文丝娆出去乱勾搭,万一翻船坏了家里姑娘的名声。

    王氏把麻烦主动抛给了顾初月,她知道她们两人不合。

    哪知,顾初月根本不在意,“既然是爹爹的意思,那明日便一起吧。”

    她这一说,顾芳菲却不乐意了,她本就心情不好,散心之余还要兼顾大姐姐不被文丝娆抢走,岂不累心?

    “娘亲,一定要带上她吗?”

    王氏看着自己眉头紧皱的女儿,道:“这是你爹爹的意思,再者,你们姐妹之间,也要好好相处才是。”

    顾芳菲没说话。

    她才不想和要同她抢姐姐的人好好相处。

    顾初月见自家二妹妹脸上的表情总算丰富了些,这才也勾起抹笑。

    商议好祈福一事后,也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王氏开口挽留,却被顾初月婉言拒绝。

    出了藏玉阁,她没回明月苑,而是直奔大门,上了马车。

    一双水杏眸下藏着轻狂的玩意和锋利的刀芒。

    来到古代,她学会了睚眦必报。

    得饶人处且饶人,那谁又来饶过你?

    正值晌午,青蓝色的天空如同上好的和田玉石,澄澈温润。

    远挂天边的一抹浅阳在这寒冬腊月里很是温暖,化了檐边薄雪,滴滴雪水顺着细长的冰锥淅淅沥沥落下。

    风花雪月的大门紧紧的闭着,装潢华贵的大门上隐约可见封条留下的未擦洗的浆糊。

    朱漆大门上是两道刺目的白。

    往日门庭若市的风花雪月在这漫天雪白下竟有些萧瑟之意。

    来往路人皆忍不住望过去,却没人驻足。

    唯独有这么一群人,衣衫朴素,气势汹汹。

    五大三粗的汉子手上拿着锄头和木棍。

    而其中的几位妇人,则甩着手绢,一上台阶便像是没骨头似的坐到地上,哭喊道:“小秀啊,娘那苦命的女儿哟……”

    几位壮汉跟着就扬起锄头,对着紧闭的大门咣咣咣的砸了起来,嘴里怒骂:“丧尽天良的狗东西,快他娘的给老子出来,把老子妹妹还回来!”

    大汉声音粗犷清晰,惹得不少来往路人频频回首,议论纷纷,“这是咋了又?”

    几个妇人们就靠在大门上,发髻松散,一张张布满皱纹的面庞上是数不尽的哀愁。

    “宝儿啊,娘终于找到你了!”

    “来人呐,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啊……”

    “快把门打开,我的老天爷啊,我的孩子啊……”

    “十三年了,娘终于找到你了!”

    看热闹的人里不乏有几个丈夫整日流连烟花地的妇人,最恨这种地方。

    看风花雪月有麻烦找上门,三五成群就凑过去了,“哎呀,这位大娘,你怎么上这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在地上抹泪的妇人一扭头,拉着那人就是一阵倾诉:“我能不上这来吗?我们家孩子丢了啊,十岁的丫头多水灵啊,丢了三四年了,官也报了四周也找了,就是不见人,上个月,我们家亲戚来城里置办年货,看见我们家宝儿了,跟了一路,就进这儿了,我们不上这来上哪啊……”

    几个妇人振臂高呼:“禽兽不如的人贩子,还我孩子啊!”

    谁家的孩子不是爹生娘养的,谁不疼啊?

    哭天抹泪的,看着好不凄惨。

    四周围来看热闹的老百姓一听,纷纷打抱不平,更有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跟着上去撞门。

    就在一齐要发力时,二楼传来了一道蛮横的女音:“吵什么吵,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一个个穷酸货,也敢来这撒野!”

    老鸨最近忙着疏通关系重新开张,哪知又碰上来找不痛快的,烦不胜烦。

    正主出来了,几位妇人找到了发泄对象,纷纷指着她骂:“你个没人性的东西,快把我们家孩子放了!”

    妇人们一人一句,唾沫星子都要上楼了。

    老鸨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心里本就有气,见是一群普通老百姓,没有顾及,火气更甚。

    下楼招呼着小厮就将门打开。

    小厮们身强力壮,挥舞手里的棍棒,人多势众。

    老鸨插着腰,气势汹汹:“敢来这闹事,也不瞧瞧这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穷乡僻壤的贱民,真是脏了老娘的地方。”

    大汉们一听,扬着锄头就冲上去了。

    一群人扭打成一团,但风花雪月的小厮们都是受过专业培训的,没过多久,就占了上风。

    妇人们扯着嗓子就喊:“杀人了!还有没有王法啊!”

    道路被堵地水泄不通,直到被一双双手强制性分离,这才安静下来。

    衙役们分站两侧,开出一条道来:“本官在此,是何人胆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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