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这个处理好了,赶紧将他抬下去,把下一个抬上来!”

    “记得把手术台的布换掉,把手术刀拿下去清洗消毒!”

    “止血针!麻醉药!小夏,再帮我拿几支止血针和麻醉针过来!”

    “止血钳呢?小荷,快把止血钳递给我!”

    ……

    薛剑强一走进海阳城的野战医院,看到的就是兵荒马乱的场面。伤兵被不断的抬进来,苏菲在手术台上忙得团团转,白大褂上血迹斑斑,看上去比伤员还要凄惨。那帮子只接受了两个来月的培训的菜鸟军医们也没闲着,左手一把止血钳,右手一把手术刀,在处理着一些伤势较轻的伤员,看上去还挺像模像样的,颇有几分正规野战医院的样子了。

    但实际上嘛……

    军医甲:“我的天,这血怎么止不住啊?”

    军医乙:“走开,让我来!”

    军医甲:“你会?”

    军医乙:“老娘入伍前可是接生婆,处理大出血有经验!”

    薛剑强:“……”

    这位大姐,貌似难产大出血跟枪弹创伤性大出血是两回事吧,你那些经验真的用得上吗?

    神奇的是,在这位两个月前还是接生婆的女军医一通折腾之后,那名伤员的大出血真的止住了……对此,薛剑强只能说:孩子,你真命大。

    军医丙:“你们看这名伤员,他在冒冷汗、抽搐、体温下降,手捂着伤口在,这是动物保护自己的本能在发挥作用,像驴子、山羊等等牲口在腹部被贯穿、大失血之后,都会这样子……”

    伤员崩溃地大叫:“你到底是军医还是兽医啊!?”

    军医丙:“嘿嘿,我本来就是兽医,两个月前才被抓入伍当军医的……”

    薛剑强默默地抹了一把冷汗。

    军医丁扶着一名伤员让他半坐起来,手里端着一碗黑糊糊的汤药往他嘴里灌:“来来来,喝了这碗药,喝了这碗药就好了……”

    伤员挣扎着:“你……你这不是药,你这是符水!我看到了,你刚才偷偷摸摸的烧了两张符然后用纸灰冲水,再往里面加了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就整成了这碗药……我不要喝这玩意儿!”

    军医丁:“无量寿佛!这可是我精心调制的良药啊,你不喝对得起我吗?”

    伤员:“我看你就是成心想害死我!”

    军医丁:“贫道跟你无冤无仇,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薛剑强:“……”

    好吧,这位入伍前肯定是个道士,在拿他走江湖时替人治病的那一套救治伤员呢。话说,走江湖的和尚、道士、尼姑虽说是以坑蒙拐骗居多,但有真本事的同样不在少数,往往一副膏药甚至一碗符水就能治好疑难杂症。这两个月鸟枪换炮后的许和尚放开手脚扩军,一口气就将几个主力团变成了拥有近三千人马的大团,军分区独立团这些小团变成了一两千人的标准步兵团,端的是人强马壮。但人马是有了,医疗保障力量却跟不上,培训?太慢了,军医又不是护士,培训个把月就基本上能用了,一名军医没有一两年时间都没法速成的。急眼了的许和尚只能出损招,整个根据地但凡懂点医术的都让他抓进了部队。兽医?这个不错,平时没少给牲畜做手术吧?最起码的,牲畜的蛋蛋和盲肠没少割,经验丰富得很,那培训一段时间,玩手术刀肯定玩得来的!接生婆?这个好,做接生婆没少碰到难产、血崩之类的情况吧?止血和术后料理那肯定是一把手了!走江湖的郎中、和尚道士?好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那套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是怎么治好病的,但能治病就好,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一名八路军战士了,人手一本《赤脚医生手册》,边学边治!

    啥?自由惯了?不愿意接受军队的约束?

    同志们,你们这种思想可要不得啊,俺老许得好好跟你们理论理论!

    ――――一众被抓壮丁入伍的兽医、接生婆、江湖郎中、道家游医默默地看了一眼许司令员手中的战壕锤,最终在他的殷切期望中觉悟了,深刻的认识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加入了八路军!

    晚了可就要被抓出来理论了……啊,不,应该是理抡,物理的理,抡大锤的抡!

    于是,胶东军区的野战医院就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各路神仙大显神通,好用的不好用的招通通都使了出来,让前来接受救治的伤员欲哭无泪。薛剑强看了一下,还好,八路军的伤员并不多,都是由苏菲等少数几个接受过正规培训的军医在做手术,倒是被抬进来的伪军伤员很多,这些倒霉催就由那些牛鬼蛇神来救治,治好了算你走运,治死了就当是交学费!

    真以为穿了这身黄狗皮不用付出点代价?

    薛剑强分明看到一名军医往一个腿被炸伤了的伪军伤兵裆部摸了一下,然后开始扒裤子,扒了裤子继续扒裤衩。那名伤兵死死抓住裤衩,惊恐地叫:“你扒我裤衩干嘛!?”

    军医说:“动手术!”

    伤员欲哭无泪:“我伤的是大腿,不是裆!”

    军医愣了一下,很是尴尬:“这个……不好意思啊,我入伍前专门负责劁猪劁羊的,习惯了,习惯了……”

    伤员浑身冷汗都冒了出来,发出一声尖叫:“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要接受你们的救治!”

    虽说打骨子里讨厌这些二鬼子,但看到这名伤员那骇得煞白的面色,薛剑强居然开始同情他了。身为一个男人,他能理解这名士兵的心情,换谁要做手术的时候发现给自己做手术的人居然是一名以劁猪羊为生,专业割蛋三十年的兽医,也会心里发毛吧?他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愿上帝保佑这些可怜的二鬼子,阿门!

    那边,苏菲又做好了一个手术。看得出这段时间她进步很大,只要简单的检查一下就能比较准确的了解伤员的伤势、症状,迅速采取对应的措施。虽说手忙脚乱还是少不了,但至少已经不至于像几个月前那样面对众多伤员束手无策,被巨大的压力逼到哭了。一时没有八路军伤员送进来,苏菲松了一口气,放下手术刀摘掉满是血污的手套,从助手小夏手里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和汗水,她真的累坏了。

    一罐饮料递了过来:“喝点东西吧。”

    苏菲接过来:“谢谢。这是什么?”

    “体能补充液,给你补充体能和提神醒脑的。”

    苏菲这才发现声音熟悉,扭头一看,惊喜的叫了起来:“薛同志,你回来啦?”

    薛剑强说:“嗯,回来了。”指了指兵荒马乱的野战医院:“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爆发了大战,打得这么凶?”

    苏菲说:“你走了之后司令员就说要给去年冬季大扫荡中遇难的同志和老乡报仇,带了一个团杀向海阳,找秦毓堂算账!谁知道各路鬼子、伪军跟疯了似的跑过来增援,司令员也火了,命令整个军区换装完毕的部队迎战,仗越打越大,然后就成这个样子了。”

    薛剑强撇撇嘴,为去年在冬季大扫荡中遇难的人报仇?这个借口薛剑强可不大信,许和尚是什么人?他一九二八年加入红军,从士兵干起一直干到军区司令员,打了十五年仗,早就过了战友一死便怒发冲冠的年纪了,他发动这场大战肯定有更深层次的目的。他问:“部队伤亡大吗?”

    苏菲笑:“伤亡不大,从攻入海阳城到现在,我也才做了六台手术。”

    跟几个月前仗打起来后几十名伤员等着她做手术相比,这次伤亡还真的不大。

    一名伪军军官哭喊:“可是我们伤亡很大!”

    薛剑强侧目。

    那家伙委屈地说:“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又是重炮又是重机枪,还有铁甲步兵反复冲锋,谁受得了啊?你们那么厉害,怎么不去打日本人?欺负我们算什么本事!”

    苏菲一拍手术台,喝:“闭嘴!我们没有打吗?从开战到现在,被我们击毙的都超过八百人了!”

    那军官满腹牢骚:“但你们连杀带俘干掉了我们好几千人!”

    苏菲说:“那是你们活该!要不是你们去年帮鬼子打我们,我们会打你们?给我闭嘴,再嚷嚷我就找个兽医给你动手术!”

    那军官吓得哆嗦了一下,不敢再说话了。兽医做手术?兽医还能做什么手术啊,无非就是割蛋蛋割盲肠割输卵管什么的,真让兽医给自己做手术,习惯成自然的往自己蛋蛋来一刀,以后的性福生活可就没了!所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好男不跟女斗,不跟你争!

    又一名伤员抬了下来,这位大腿插着一把日式刺刀,都贯穿了,血流如注。苏菲赶紧戴上口罩和手套,让人把伤员抬上来。薛剑强也不好继续在这里耽搁,问:“司令员在哪?”

    苏菲茫然:“我不知道啊!”

    抬人下来的担架员说:“在指挥部队打秦氏公馆呢!秦毓堂带着少数亲信,还有一些鬼子退到秦氏公馆顽抗,部队攻了两次都没攻下来,司令员发火了!”

    薛剑强嗖一声就跑了出去。打仗啊,尤其是这种痛打落水狗的仗,他喜欢,必须去凑凑热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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