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只鸡蛋破空而来,带着惊人的精准击中了吴化文的额头,蛋壳破碎,蛋液缓缓流下来,一股难以用笔墨形容的恶臭从鼻孔直冲五脏六腑。吴化文胃袋一阵翻江倒海,猛烈的抽搐起来,发出一声声干呕。没错,是干呕,这一路上他吐差不多把胃液都吐光了,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干呕了。他发誓,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臭鸡蛋更可恶的了,天知道胶东人到底有多恨他,专门为他准备了这么多臭鸡蛋!

    又一只臭鸡蛋飞过来,准确地砸中他的脸,又是一股能让他胃袋都翻转过来的恶臭。他干呕着,瞪大眼睛,看到了罪魁祸首:那是一个七八岁的、还戴着蝴蝶花的小女孩,圆圆的小脸蛋白里透红,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很是灵动,看起来很可爱。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萌萌哒的小女孩,此刻脸上却满是愤怒与憎恨,送了他一枚臭鸡蛋不说,又在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使出吃奶的劲朝他砸过来,奶声奶气的大骂:“狗汉奸,我砸死你!”

    石头又砸中了吴化文的额头。不过小孩子力气毕竟是有限的,砸中了也不怎么疼,反倒让吴化文又惊又怒。谁说他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好歹手里也有两万人马,在鲁中跺跺脚都能引起一场小地震,甭管是八路还是重庆政府或者是日本人,都要千方百计的拉拢他,他游走于这三股势力之间,游刃有余,左右逢源,一直过得别提有多滋润呢。可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投靠日本人,带着几千精锐部队到胶东地区来扫荡八路,蛮以为可以建功立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随着一转眼就成了阶下囚。连个小屁孩都可以朝他扔石头吐口水了。他恶狠狠的瞪着那个小女孩,恨不得一把将她撕成两半,那小女孩毫不畏惧的跟他对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只有厌恶和仇恨,没有恐惧。相反她还迎着吴化文那可以杀死人的目光,再一次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死去吃奶的劲朝他扔过去。

    再一次被砸了一石头,吴化文只觉得自己好冤。他是投靠了日军也没错,可他也没有做什么坏事啊,无非就是烧了几个村子,杀了一点老百姓而已,这种事情大家都在做,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什么这些胶东老百姓这么恨他呢?

    在纷飞的臭鸡蛋和石头中,办车驶进了海洋城。他们被拎下车,丢进一个水池里洗掉身上那些臭哄哄的玩意儿,然后穿上一身囚服,戴上手铐押往县城征兵站。

    县城征兵站设在城区西面,那里有一片开阔地,可以容纳上千人训练,平时八路军都是在这里征兵的。现在这里挤满了人,有很多人根本就挤不进去,干脆就爬上树去……于是每一棵树上都密密麻麻的挂满了人,树身给压成弓形,随时可能被压断。但没有人在乎,大家都在焦急的等待着。

    八路军也没有让他们等待多久,很快,许和尚和林政委就在警卫员的陪同下走进了会场,登上主席台。在场的几千老百姓放声大叫:“司令员好!林政委好!”

    许和尚笑着,向老百姓挥手:“乡亲们好!”

    离得近的老百姓焦急地叫:“司令员,听说你今天要在这里公审那帮不干人事的狗汉奸,是真的吗?”

    许和尚说:“当然是真的!他们犯下了滔天大罪,必须接受人民的审判!”

    老百姓叫:“那还等什么?赶紧开始啊!我们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那些吃人饭不干人事的狗汉奸的下场了!”

    许和尚露出冷酷的笑容:“他们的下场可不会太好看!把赵保泉带上来!”

    马上,几名八路军战士把赵保泉给带了上来。这货在万第之战中被俘,已经在监狱里呆了好几天了,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从失败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目光涣散,神思不属,天知道他的魂飞到了哪里去。他被带上审判台,面向数千民众,插在他背上的牌子清楚地写着他的名字,让所有人一下子就知道他是谁了。

    老百姓马上就愤怒起来,怒吼:“他就是赵保泉,赵保原最凶狠的狗腿子!打死他!打死他!”一些来自莱阳地区的民众两眼喷火,奋力往前挤,要冲上台去活活撕了这个王八蛋!

    林政委见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暗叫不妙,赶紧拿起扩音器叫:“乡亲们,冷静,不要拥挤!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请你们务必保持冷静,千万不要拥挤!这里有好几千人,一旦发生拥挤踩踏事故,会让这些狗汉奸看笑话的!”

    一听说可能让狗汉奸们看笑话,老百姓马上就冷静了下来。虽说他们只是一帮平民百姓,但也是要面子的,在他们眼里,汉奸是最贱的,在谁面前丢人都不能在这些狗汉奸面前丢人,让他们看自己的笑话。

    秩序恢复了,林政委暗暗松了一口气,小声对许和尚说:“老许,有点不妙啊!提审一个赵保泉乡亲们就这么愤怒了,要是赵保原上来,他们还不得把这里给拆了!”

    许和尚挠挠头,说:“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大反应的!”

    林政委问:“那现在怎么办?”

    许和尚一咬牙,说:“不管了,审判都开始了,还能半途而废不成?我相信人民群众,他们会配合我们的!”

    林政委苦笑:“但愿吧!”然后又拿起扩音器,冲赵保泉喝:“告诉大家,你叫什么名字!”

    赵保泉神情木然,一方不发。

    许和尚喝:“说话!”

    赵保泉扭过头来,声音沙哑:“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许和尚冷笑:“给老子玩深沉是吧?你还不够格!”打了个手势,马上就有一名警卫员拔出一柄战壕锤,阴沉着脸走到赵保泉面前,用战壕锤指着他。赵保泉看到,这柄战壕锤上面满是血污,上面还凝固着一些人体皮肉组织和头发,打老远都能闻到一股腥臭味,天知道它砸碎了多少人的头颅!

    只是看一眼这玩意儿,他两条腿就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了。

    警卫员说:“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拒绝回答一次,我就砸断一根骨头,如果你觉得自己的骨头比战壕锤还硬的话,只管试试!”

    赵保泉面色煞白,冷汗都冒了出来。

    林政委喝:“告诉大家,你叫什么名字!”

    赵保泉呐呐的说:“我……我叫赵保泉,是赵保原的族兄。”

    林政委说:“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你在过去五年里倚仗武力,强行抢夺老百姓的粮食多达六十万斤,耕牛三千多头,钱财不计其数,并多次带兵洗劫村庄,前前后后残杀的平民百姓多达四百一十三人,更残忍地杀割了八路军干部和战士三十四人,这些罪行,你承认吗?”

    赵保泉低头不语。

    警卫员二话不说,扬起了战壕锤。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许和尚一向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他的兵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尤其是那些警卫员,个个视他为榜样,赵保泉再不说话,这名警卫员真敢当众一锤砸下去的!

    赵保泉浑身一哆嗦,赶紧说:“我承认,我承认!”随即又大声叫:“这些都是赵保原逼我干的!我也不想杀人,是他逼我杀的,我是好人哪!”

    林政委摇了摇头,说:“你别说做个好人,你连做个人都不配!我知道你肯定还有很多借口的,不过,不要紧,我已经找来了很多受害者,如果你能证明他们的控告都是子虚乌有的,我把头割下来给你!小张,带证人上来!”

    警卫员马上带了一名证人上来。这是一位中年汉子,只有一条腿,左眼也被挖掉了,才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头发就全白了,神情麻木,除了还会呼吸和眨眼,跟个死人就没有什么区别了。他瞪着赵保泉,仅剩的一只眼睛变得血红,颤巍巍的朝他走过去,扬起拐杖照着他的头砸下去,结果因为一条腿站立不稳,还没打到人就一跤摔倒在地。他发出一声低吼,甩开拐杖手脚并用朝赵保泉爬去,张大嘴巴照着他的腿使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口咬下去!

    赵保泉登时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声,死命挣扎,却哪里挣得脱?那猪腿汉子猛一使劲,生生从赵保泉腿上撕下一块肉来,嚼都没嚼直接吞了下去。他的牙齿满是血丝,那只眼睛更是红得骇人,瞪着赵保泉,那只眼睛红得可怕,活像一头彻底疯了的野兽,要不是八路军拉住他,他手脚又不灵便一时间爬不起来,他铁定要扑过去把赵保泉活知撕碎,连皮带骨吞下!这无比怨毒的目光让赵保泉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发抖,他那沙哑的嘶吼声更让赵保泉的灵魂都为之战栗:

    “畜生,还我老婆的命来,还我女儿的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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