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说,军官要“正”。

    用通俗的话来说,下面的兵“胡闹”,军官可以装作不知道,但绝对不能亲自参与——彭凤涛有点踩线的味道,但终究没有“亲自”去胡闹。

    反正他就是在外围观察嘛。

    其实王越挺羡慕彭凤涛的,他的一排长能拉下脸敲边鼓,可他这个连长,却不敢,毕竟要在部下跟前保留军官的威仪不是?

    不是谁都像高城那么能放得开的——伍六一敢踹高城的屁股开玩笑,你让许墨白踹王越的屁股试试!

    综上所说,咱们就可以得出一个推测: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一位连长,肯定寝食难安的观察着外边的动静,等待喜讯或者噩耗。

    他虽然做好了明天找高城认怂的准备,但内心说是不期待自家的兵能给自己长把脸那是不可能的。

    度日如年呐!

    终于,营地里传来的轻微的喧嚣。

    回来了?

    王越干净悄悄观察。

    二班众人垂头丧气、且被扒了外套的身影映入眼帘后,王越悄然收回了目光——二班和预想中的一样失败了……那一班呢?

    接下来还是难熬的等待,一直对自己强调要淡定的王越,忍不住出去放了三回水,还多此一举、掩耳盗铃似的的向执勤的哨兵解释:

    白天水喝多了。

    好在哨兵们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会瞎想是自家连长还没结婚、年纪轻轻就那啥了。

    终于,营地中又迎来了喧嚣,望穿秋水的王越扑到了帐篷的门口,透过刻意留下的缝隙再度“偷窥”起来。

    一班的兵回来了!

    那……结果……

    王越带着忐忑仔细观察。

    外套都在,表情看不见,但步履很“狂”,隔着十多米,隔着浓浓的黑暗,他都能感受到那股“狂”气。

    这……大概是稳了吧?

    王越惴惴不安的想着。

    站在他的角度,站在一个被七连碾压了无数岁月的连队连长的角度,站在一个面对七连都不敢奢求超越的指挥官的角度,王越一直无法想象有朝一日能把全连装步连噩梦的钢七连“毙掉”的滋味。

    可帐篷外的一班众人,这时候却异常的“跋扈”,二班回来的时候,悄无声息,不敢、害怕、担心吵到其他人,可一班这些家伙不然,他们傲然的对着哨兵说着什么,没有刻意压下自己的声音,不担心、不害怕吵到熟睡的战友。

    这样的态度,已经很明白的说明了问题……妥了!

    我的兵……“毙掉”了钢七连!

    王越突然骄傲了起来,他从未想过的一天,居然……到来了!

    虽然是不讲武德的偷袭,虽然是“无耻”的梅开二度、呸,是利用了钢七连的大意,但……真的赢了。

    钢七连是702团所有装步连头上不可逾越的大山,

    没有哪个连队赢过钢七连一次,不管是什么类型的比武中,钢七连总是那个不可战胜的存在。

    可现在,

    红三连的兵,“赢”了一次,虽然这个“赢”通“阴”。

    可王越明白,他们已经打破了钢七连不可战胜的神话,打破了钢七连在所有人心中形成的桎梏,只要有一,那就有二、三、四乃至无穷多。

    那就是希望!

    王越任凭一班的人在外面“闹腾”,任凭越来越多的兵被吵起来,任凭整个营地变得喧嚣起来,

    他这个连长就装作不知道的任由外面的兵在闹腾,

    因为,这就是士气,他相信,这股因为一次险胜而激起的士气,迟早会化成一股不一样的底气和坚持、努力。

    王越在迷迷糊糊中睡去了。

    梦中,他梦到高城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脸谄笑的从口袋里掏出了红彤彤的中华:“老三,来抽支烟……”

    ……

    起床的号声响了起来。

    寂静的七连营地,转瞬间由死寂变得喧嚣了起来。

    士兵们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开始洗漱。

    骄傲的七连士兵们,趁着这时候就开始“八卦”起来,八卦的内容很简单,“专业送烟大队长”今天会用什么表情来领“奖”。

    有人忍俊不禁的评价:“这三连也真是的,当徒弟就得有当徒弟的样子,明明连走都没学会,就想撒丫子狂奔?瞧,这是不是扯到蛋了?”

    “是这个理,咱们七连敢‘偷营’,那是有百分百的底气在,他三连就学了咱们两三招,就敢朝师傅动手,其情可悯,其心可诛!”

    有人不解为什么用这八个字形容,好奇问缘由:“怎么讲?”

    “超越师傅的心情值得理解,但没学会就敢动手的愚蠢表现,就该挨砖头!”

    “哈哈哈……”

    一群七连的兵放肆的大笑了起来,这形容,挺带劲的。

    有人正肆意的仰头大笑,一抹黑色却在这时候暴露,旁边的人拍着问:“诶诶,陆远,你脖子上怎么回事,怎么有道黑印?”

    “黑印?”叫做陆远的士兵不解,说话的兵凑到陆远跟前,拿着自己的毛巾抹了下,看着变暗的痕迹,疑惑的嘀咕:“好像是记号笔画的,跟抹了脖子似的。”

    陆远正要出声,余光却看到擦自己脖子的战友的颈部,也有一道黑印,忙示意对方等等,拿着毛巾在其脖子上也抹了下:

    “奇怪,你脖子上也有!”

    两人疑惑的对视,下意识的查看其他战友,却愕然的发现,他们全班所有人的脖子上,都有一道黑线。

    用记号笔画的黑线。

    有人本想破口大骂谁这么无聊,但刚出声却像其他战友一样愣住了。

    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在脖子上画了一道黑线?

    这……这……这是不是意味着,对方可以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用刀子摸了自己的脖子?

    “不……不会是闹鬼了吧?”有战士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说出了一句愚蠢的话来。

    八班长瞪了眼说蠢话的兵,而后目光在其他班的战友脖子上打量起来。

    没有,

    没有,

    没有,

    没……草,九班的也有?

    八班长扑进了九班,快速的查看了起来。

    结果……九班全班和他们八班一样,脖子上都有一道黑色的痕迹,像极了刺眼的刀痕……

    在九班众人还疑惑不解的时候,八班长却愤怒的骂出声:“卧!槽!特!娘!”

    三排长被惊动了,他很快就了解到了八班长愤怒的缘由,看着自己麾下被“抹了脖子”的两个班,三排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恰在这时候,一排长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怎么搞得?八件外套放你们一班的帐篷了,你现在告诉我外套没了?没了?难道被鬼拿走了吗?”

    一班长满脸羞红。

    他……他真不知道啊。

    “不是鬼,是人……”三排长的声音幽幽响起。

    一排长下意识的回答:“我当然知道是人了——可谁他娘的悄无声息钻进来把几件不值钱的外套偷走?难道是三连的那帮人?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三排长这时候已经站在了一排长跟前,不理会一排长的疑惑,径直问满脸羞愧的一班长:

    “三连的那些衣服什么时候没的?”

    一班长摇头,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三排长继续追问:“你们班的衣服有没有被偷?”

    “没有!”

    一头雾水的一排长问:“诶诶,老张,你什么意思?”

    “我们……我们丢人了。”三排长失魂落魄。

    丢人?

    谁丢了?

    一排长不解,他由始至终,也没往是三连的人自己把三连的衣服偷走了这方面去想——可看着三排长的反应,他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而后他带着不安再度问一班长:

    “真……不是你们把衣服故意藏起来的?”

    他一直以为是一班看不惯三连敢偷袭他们七连故意藏起了衣服。

    可现在……

    一班长摇头:“排长,真不是我们啊!”

    嘶

    一排长傻眼了,难道……

    难道三连的那些家伙,去而复返了?

    高城是被失魂落魄的三排长喊来了。

    因为三排长一直重复着“我们丢人了”“我们人丢大了”这样没头没脑的话,高城一脸迷茫不解的跟着过来,看到三排的两个班垂头丧气的样子,高城还皱着眉说:

    “天塌下来了吗?没塌下来谁能把你们的背压弯?站好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十几条颈部上那刺目的黑线。

    “这……是被人抹了脖子了?”

    许久,高城终于从嘴里面挤出来的这句话。

    三排长无声,

    八班、九班全体失语。

    那……

    就是了。

    高城将目光挪向一排长,没有出声,但目光中的意味很明显。

    一排长小心翼翼的回答:“衣服……没了。”

    破案了。

    可这一刻的高城,却宁愿……没有破案。

    许久后,高城面对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的全连,低声问:“帮我看看……我的脸……肿了吗?”

    这是高城前所未有过的低语,

    却像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钢七连全连所有人的脸上。

    高城的脸没肿,

    可是,整个钢七连的脸,肿了!

    被人一巴掌,扇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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