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我还要去超市买点东西,就不多打扰您了。”不仅做了贼的人会心虚,说了谎的人也会心虚,高似道离开曹家的住宅时是带着小跑出来的,生怕被曹之焕给撞上了。他嘴上说着是来找这位学弟的,可实际上真的碰面了未必能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难道说自己其实喜欢他?

    Home Plus就在月谷站的上面,甚至都不需要走上地面,从手扶电梯上来就能直接进入超市的侧门。高似道没有直接去安岩第一长老会圣堂,因为上一次在伍馨香病院里的教训实在太惨痛,若非裴敏静及时出现出手相助,他已经脑溢血发作死在无人的楼梯上了。

    现实不是游戏,没有一次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自然不可能喊着“杰哥,我超勇的”然后急吼吼地冲上去找死,他高某人还没活够呢。每当自己心生冲动,高似道就会回想当时在开运寺远眺伍馨香病院时看到的那副末日图景,现在他的心态就像是走在埃尔文森林了西南角,生怕在转角处遇上一个姓霍的大爷。

    “盐,大蒜,小圆镜,还有一把桃木梳子……希望这些能有用吧,当然,如果用不上就更好了。”这些东西都是高似道在网上现搜的,以他的经济实力也就只能买这些东西了,至于什么玉石、水晶、玳瑁,看看就好了。

    从月谷站去安岩五岔路口还挺远的,高似道揣着一袋子乱七八糟的东西上了公交车,在涵国转乘不需要再花钱,这是非常人性化的一件事,很多时候只要卡好了时间然后再选择不同号码的车子,往返只需要给一次的钱就好。

    “大叔,把狗带上公交车是搞什么,而且还是大型犬。”高似道看着窗外渐渐变暗的天色发了好一会儿呆,回过神时发现公交车里已经亮起灯了,他刚想伸个懒腰提前去后门处等着下车,却赫然发现自己的腿边上蹲着一条黑色的大狗,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小子你说什么东西呢,什么把狗带上公交车?”宠物是肯定不能带上公交车的,即使是少数享受特殊待遇的工作犬,也需要有专业人员的陪同才能乘坐大众交通。坐在前面的老头意识到这是在跟自己说话,立马不满地嚷嚷了起来。

    “那这条黑色的拉布拉多是谁带上车的,项链上的狗牌写着铁罐两个字,谁给宠物起名字这么没品位?”因为脖子上挂有项链,所以肯定不会是流浪狗,而且狗牌上的字清晰可见,主人还留了电话号码。

    “你说什么,黑色的拉布拉多,狗牌上写着铁罐?”本来恶形恶状想要吵架的大爷忽然愣住了,脸上的表情也忽然变的复杂起来,说不清到底是悲伤还是欣慰,但已经浑浊的眼眸中水雾弥漫,分明是要哭的样子。

    “神经病啊……”蹲坐在过道里的大狗正憨憨地伸着舌头喘气,老头则是不断地用手背揉眼睛,高似道看了看狗又看了看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就在他担心别人会以为他把这老头怎么样的时候,车内的广播忽然响起,伍馨香病院站到了。

    高似道是不怕狗的,以前家里还很阔的时候最多同时养着十四条狗,深知拉布拉多的性格,临下车忍不住伸手去摸这条老头的头。穿过去了,他的手掌从一片虚无中穿过去了,憨憨的黑色拉布拉多还是蹲在那里大喘气,而他什么也没摸到,他终于知道了老头不断用手背抹眼泪的原因。

    车门打开,高似道快步走下了车,却立于站台久久无言,如果至亲逝去,却还有残魂留存于世间,究竟是能够看到更痛苦,还是看不到更痛苦?他一时也想不出答案。

    安岩第一长老会圣堂,就在伍馨香病院的正对面,只隔着一条五十米宽的马路。高似道很多次从这里路过,却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么一座圣堂,以前的他本能地对一切和宗教有关的事务觉得抗拒。

    圣堂很大,在一个小坡的顶端,如果不是房子的顶上挂着十字架,都看不出来这是一座圣堂,看上去倒更像是高级度假酒店。时至傍晚,里面灯火通明,却没有任何有人在活动的迹象。如果说城北中央教会透露着的是铜臭味,那这座圣堂则充满了诡异的气息,显得很不真实。

    “很抱歉,今晚有重要的活动,要为一个新出生的生命受洗,没有被邀请的外人我是不好接待的,先生请回吧。”还没走两步,就有一个年轻的神父挡住了去路,礼貌地表示“闲人免进”。

    高似道虽然从未参加过类似的活动,但他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长老会或者说天主教的大部分分支里,受洗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按理说应该越多信徒来见证,来参与,来祝福,才越符合他们的教义才对,哪有把人挡在外面的道理,“我也是教徒,怎么能被说成是外人呢?”

    “先生,请回吧,不要让我难做。”年轻的神父依旧挡在路中间,表情坚决。

    “把信徒挡在圣堂之外,这就是代主放牧的牧羊人吗?”高似道冷哼一声,他愈发觉得这座圣堂里在发生着一些不能被外人知晓的诡秘了,越是这样阻拦,就越是有问题,“今天我一定要进去。”

    年轻的神父不为所动,神情冷峻,“先生,你真的是主的信徒吗?不要因为妄言而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说完他伸出了右手,一串黑檀木珠串缠绕在手腕上,掌心握着雕刻有苦像的拉丁十字架。

    莹莹白光凭空出现,组成了一个十字形状向高似道飙射而来,一个星期以前的他绝对反应不过来,但是如今的他不知为何身体素质大大提升,连反射神经都变好了,一伸手拿出了刚买的小圆镜放在胸前,“反射!”

    只要是光就一定能被反射,这是最基本的常识,然而高似道这次完全失算了,镜子的反射率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高,手中镜子忽然变烫,条件反射之下被他直接扔了出去,砸在水泥路面上碎成了无数块。

    “异教徒,赶紧离去,这一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年轻的神父将手掌摊开,木质的十字架在他的掌心留下了一个红色的印子,显然他刚才释放出那个光芒组成的十字架也不是全无代价。

    市面上卖的铝膜镜子折射率大概在百分之八十到九十之间,如果没有那面镜子挡一下,自己将会受到五倍乃至十倍的伤害,身上不被烧伤就有鬼了。高似道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没有被人打了却不还手的道理,“七步之内拳快,七步之外枪快,现在大概就是七步,看看是你的圣光犀利还是我的铁拳无敌。”

    “不可理喻,纯白!”光芒本该无形物质,但此刻分明有一道白色的刀刃在神父手中的光芒中隐现,随时都会飞出来的样子。这种纯白色的刀刃完全由圣光凝聚,专克邪恶污秽之物,物理杀伤能力也相当不俗,但不是虔诚的信徒无法施展,只会割伤自己。

    “不错,逼得我拿出这款要你命二零一六,你足以自傲了。”高似道举起手中的塑料袋,上面Home Plus的字样清晰可见,还有CB区的垃圾回收时间表以及垃圾分类指南,这类塑料袋是可以作为回收用垃圾袋使用的,不需要另外买专门的垃圾袋,“这里集合了江原道大蒜精华、巴西岩盐粉末、连云港桃木剑……着我暗青子。”

    技巧不够,脸皮来凑,这是高似道在涵国生活了五年后学习到的宝贵经验,打不过老师傅没关系,用偷袭的就行了。手里的东西往前面一扔,然后抓着桃木梳飞快地冲了过去,七步而已,以他的爆发力转瞬即至。

    白色的刀芒闪过,塑料袋被一分为二,里面的一大包食用盐混着盒装的蒜蓉炸了开来,雨点般撒了神父一身。虽然没有任何伤害,但强烈的味道让他本能地想要避开,就是这一躲让他失去了先机,七种武器之末和他柔软的小腹来了个亲密接触。

    “噗!”可能还没来得及吃晚饭,神父张口吐出来的全是苦水,整个人也完全佝偻了下去,再也不见了刚才那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高傲模样,“竟然敢……殴打神职人员,主一定会降下责罚的。”

    高似道原本还不确定这里是不是有问题,只打算先进去看看的,谁知道刚走到草坪上就被一个蛮横的神父挡住了去路,死活不给他进去。城北中央教会虽然宏伟,但里面的牧师都是普通人,至少他下午没看出来有什么神异之处,但这座圣堂显然不同,随便出来一个小年轻都能“真气外放”了。

    “别叫主了,回去喊你妈来还快一些,你以为这是小孩子打架吗?”高似道看到这种傻缺就头疼,刚才先出手的时候还特别嚣张,现在被打了一拳就只会放狠话了,“带我进去,今天我一定要破坏你们的邪恶勾当,同时还要拿到一定的赔偿。”

    身上这件北面的羽绒服二十七万多韩币,价格抵他半个月的生活费了,结果被刚才那道白色的刀芒擦了一下,胳膊上直接被豁出一个大口子,白色的羽毛乱飘。飞翼零式掉毛很好看,羽绒服掉毛就比较闹心了。

    长老会的圣堂和神职人员的住所是分离开来的,不像教堂往往都是一座大型建筑,而安岩第一长老会的圣堂主体部分并不大,相当于一间多媒体教室的大小。此时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正在台子上给一个婴儿进行洗礼,即便感知到了外面发生的一切,他也依旧心无旁骛地做着手中的事。

    婴儿不过百日,还懵懂无知,被人从温暖的襁褓中抱出来自然又哭又闹不断踢动双脚,然而长老的手牢牢抓住他的一只脚踝,将他倒着完全浸没在水盆中。点水礼只在手心点一下水,然后在额头上画十字即可,而浸礼则是完全浸没,让受洗者在死亡边界挣扎,以获得身与心的重生。

    高似道一手抓着被他打了一拳就老实了很多的年轻神父,一手抓着桃木梳子当做武器,就这样缓步走进了圣堂。然而站在圣堂中的所有人都没有一个看他,每个人都盯着台上的水盆,盯着长老手中的婴儿,对他的突然闯入恍若未觉。

    浸礼的时间很长,高似道都怀疑婴儿是不是被淹死了的时候,白胡子的长老终于把孩子又抱了出来,轻轻拍打孩子的后背,让他再次哭闹了起来。但这并非一次就结束的,如是进行了三次才把奄奄一息的孩子放回襁褓之中裹好。

    “喂,你们这样对待一个婴儿,是不是太过分了?”高似道只是听说过浸礼,亲眼看这还是第一次,对这样的画面本能地觉得抵触。小时候还不太懂事的时候,他就曾经被自己的祖母灌过符水,喂过香灰,身体极差,动不动就生病,看到眼前的画面感同身受之下怒气值也接近了顶点。

    “无信者,主的爱是你所不能理解的。”结束了受洗仪式,长老终于抬起头看向了从正门进来的陌生人。

    “那就让我理解。”高似道已经忘了此次来的目的,只觉得怒火在啃噬自己的心,不管这些家伙和那些诡异的事件有没有关系,他都要先揍那神神叨叨的老家伙一顿。

    白胡子的长老将手伸进水盆,从里面拿起一个表面暗淡无光的金属十字架,虽然已经变得黑不溜秋,但仍然能看得出来这是银质的十字架。十字架是长老会最常见的样式,但上面的苦相很是诡异,右边的肋下有着一道伤口,而一抹红色正在渐渐地消退,仿佛被伤口吸收了一样。

    “胜利!”一柄由光铸成的长矛在空中显现,不同于之前年轻神父的半吊子术法,这柄长矛完全不似虚幻的造物,上面的每一个细节都很真实,连闪动的符文都清晰可见。

    挨一下可能会死吧……想到这里高似道的面皮不禁一抖,刚才在外面勇了一次他就觉得自己挺行的了,谁知道这里真的藏着一个霍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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