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要对付孔衍植很容易。

    很显然,孔府本身就有许多事情已经越界了。

    例如偷税,例如殴打知县。

    这些往大的办,孔衍植的爵位完全可以被废掉。

    但这不够,这完全不够。

    崇祯要的不是废掉孔衍植的爵位。

    假设,崇祯废了孔衍植的爵位,势必会有孔家其他人来继承。

    也就是说,衍圣公这个爵位会一直存在,只不过人不同,但还是孔家的。

    孔家作为儒学精神象征而存在,是对新学最大的阻碍。

    绝不是废除孔衍植的爵位这么简单。

    而是要彻底干掉孔家。

    所以,需要准备的东西一定要非常多。

    当然,如果要翻旧账,孔家本身就有很多旧账。

    例如大明成化年间,衍圣公孔弘绪奸淫乐妇四十余人,勒杀无辜四人。

    连张岱在《陶庵梦忆》中也是这么说的:孔家人自诩甚高,天下只有三家人家,我家与江西张(龙虎山)、凤阳朱而已。江西张,道士气;凤阳朱,暴发人家,小家气。

    孔家不仅仅这样说的,而且还这样做的。

    在古代,一般的家族被皇帝赐封的爵位或者是封号之后,那都是感恩戴德的。

    不过孔家就不同了,朱家赐封的所有封号,包括物品,一律不用。

    因为在衍圣公眼中,朱家始终就是个乞丐家族。

    孔家在古代一直自诩是华夏正统的传承者。

    但是每当国破家亡的时候,他们就极度的不要脸。

    例如,在南宋灭亡的时候,孔家为了迎合忽必烈,不仅给了忽必烈尊号,自己还改了一个蒙古名字。

    如果孔子知道后人如此的无耻,恐怕连棺材盖都压不住了。

    可偏偏这样的孔家,却被封建统治者当做是政治工具,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家族用处很大,天下读书人都敬仰他们。

    所以,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三天之后,曲阜知县刘知远突然接到了皇帝从传召。

    他不敢怠慢,立刻动身前往。

    只是在离开之前,他还特意派人去孔府打了声招呼,说皇帝现在传召他。

    当天,也得到了孔府的明确回复,在皇帝面前说话注意一点,不然别说当官了,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小小的知县,在衍圣公面前,那当然是得夹着尾巴做人。

    不仅如此,即便是当朝的内阁首辅、吏部尚书这种级别的大佬,都不敢得罪衍圣公。

    所以,刘知远表现得像一个乖乖的小白羊。

    心里委屈,但不能说啊!

    接下来,刘知远就收拾好东西,往京城的路上赶。

    刘知远内心是五味陈杂,他不知道为什么恰好在这个时候被皇帝传召。

    难道是皇帝知道了什么?

    五天之后,刘知远抵达北京。

    刘知远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按理说,小小的知县在北京城,并不会引起多少人注意。

    这北京城随便一个举人站出来,可能都比他这个知县腰杆子更硬。

    而一根针砸下去,恐怕能在北京城砸死一大片七品官。

    可是刘知远来了北京,却被几个人上心了。

    谁呢?

    一个是户部尚书毕自严,一个是国税局御司使郑三俊,还有一个是吏部尚书王永光,最后当然是内阁首辅韩爌。

    为什么是这四个人?

    毕自严之前一直管税,郑三俊现在管税。

    王永光管人,韩爌现在是皇帝的首辅大臣。

    曲阜的税其实扎眼,孔家这几年对新政是不闻不问的。

    让大家比较放心的是,皇帝陛下对孔家这几年也是不闻不问的。

    但是,在这一次对南直隶大清洗中,他们几人都认识到了一点。

    认识到了什么?

    皇帝是肯定会追查孔家的。

    你想想啊,南直隶都死了那么多人了,连南京国子监这种太学,都被封了,皇帝推行新政的决心,还敢怀疑?

    而且现在东林书院也是岌岌可危,眼下无锡风波不断。

    而恰好就在这个时候,皇帝传召了曲阜的知县。

    这四个人,哪一个不是政治嗅觉一流的人物?

    哪一个不是权谋斗争当众的佼佼者?

    刘知远也不是个糊涂人,他聪明得很,一路上,就给他的几个上司写信,告诉大家自己进京了。

    但是只说是皇帝突然传召,不说其他任何事,以免说错话被抓住把柄。

    而他之所以给这几位顶头上司写信,是给他们打个预防针,可能要出事,你们做好准备,一旦出事,得先保我啊!

    刘知远进京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三十日。

    就在刘知远从出发到进京的这几天时间,竟然也发生了一些事。

    在见刘知远之前,崇祯收到了一些风声。

    孔衍植竟然私下派人来了北京,还见了不少官员。

    这些官员大多数都是东林党。

    而且说的有些话都已经被记录下来放到皇帝的桌子上了。

    其中一条是这样的:南京国子监被废除,这是对圣学的践踏,正义之士被屠戮,现在东林书院危在旦夕,正道崩塌,天下仕林人心惶惶,我们要联合起来,诛灭朝廷奸臣。

    注意哦,用的是“诛灭”两个字!

    好家伙,这孔衍植这是要放飞自我了?

    他这是要以圣人之后的身份,掺和到东南这件事里来?

    东南的事还没结束,还远远没有结束,又有人觉得头铁了。

    好啊!崇祯不但不生气,反而差点开心得笑出声来了。

    这好啊!

    朕正愁着没有理由连根拔除,你自己就把脖子伸过来了?

    你还真是个体谅君父的忠臣啊!

    崇祯顿时心生一计,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将东林书院和孔家一起干掉吧?

    七月一日,晴,无风。

    崇祯正在和徐光启一起商量“大明版珍妮机”的量产事宜,这第一个轻工业场子是办在湖广省的,据说现在北京制造局已经造了2000台出来,运到湖广省了。

    下半年可能就是一个小爆发初期。

    崇祯刚跟徐光启算完账,王承恩走上前来:“皇爷,刘知县来了。”

    “徐爱卿,你先回去歇着,回头朕再找你。”

    “臣先告退。”

    不多时,刘知远就进来了。

    此时的刘知远,用鼻青脸肿来形容也不为过。

    “臣曲阜知县刘知远参见陛下。”

    皇帝站起来,走下去,勾着腰看刘知远:“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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