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凡杀人了。

    不管故意还是无意,他杀了王旗。

    王旗脖子上的动脉血管被割断,神仙都救不了。

    肖凡吓得一屁股坐到地板上。

    鲜血飙出的一刹那,他那昏胀的头脑立刻清醒了。

    他回忆起刚才是自己推着王旗的手腕,然后……然后刀割到了脖子上的血管。

    血流的喷射状况,无疑是割破了动脉血管。

    这个常识他有。

    如果是静脉血管,血流没有这么大的喷射力。

    毕竟肖凡是个游戏玩家,和现实中失手杀人不同。他清醒过来后,第一反应是人既然已经杀了,得赶紧逃。

    自己手腕上的血,王旗的血,糊得衣服上到处都是,肯定不能这样出公安局家属院。

    他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还在抽搐的王旗,走进卧室,在衣柜里找到一条黄色警裤和一件白T恤,套在自己身上,又到水池上洗了把手,扯了张餐巾纸贴在尚在流血的手背上。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门口,扭身最后看了一眼已经逐渐僵硬的王旗,在心里默默说了好几遍“对不起”,打开门,强装镇定地踏出门外。

    和自己老婆被杀不一样,一个刑警的死足以造成轰动效应。

    在王旗家留下的血迹、足迹和指纹,很快能追查到自己头上……

    被抓,意味着判死刑,游戏任务失败,回到现实接受“超出想象的惩罚”。

    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走在夜幕中的肖凡突然把头摆了摆,笑了:游戏而已,怎么自己当真了呢?

    现在重要的是不被抓,完成“查找真凶”的任务啊!

    摆正心态,肖凡迅速回到家中,收拾了些野外必备的东西,又到超市买了个大号旅游用的双肩登山包,把东西装好,出门打车往南面郊区去。

    郊区过去有几个村庄,再往南走,是南邻。角色张瑞曾经去过,那里山高林密,躲在那儿很难被找到。

    等下了车,一个人在黢黑的田野小路上行走时,肖凡才想起:这个年代还没实行购票实名制,要早想起来,坐火车去外地多好!

    强似在野外东躲西藏地受罪。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的士已经离开,想再打辆车回去,门都没有,这里不是市区,压根打不着出租车。

    走着回去?

    连想都不要想。来时车都跑了一个多钟头!

    季节虽然已至中秋,但阆化这个地方白天在二十多度,晚上也有十五、六度,不冷,但睡觉还是有问题,把带来的衣服都套上倒是不怕冷,但万一有野兽怎么办?

    听人说南邻发现过狼的。

    敲开农户的门借宿吧?

    不敢。

    很容易暴露行踪。

    警察迟早会查到这儿来。走访农户,一问便让他们有了追踪方向。

    最安全的是让他们根本摸不清他的去向。

    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万一他被全城通辑,的士司机有他的线索啊。

    黑天瞎火,从城里打车独自跑到荒郊野外,走亲戚?亲近山水来郊区游?

    傻子大晚上才干这些事!

    何况相貌体形年龄什么的一公布,司机只要看了公告,没二话,一定会报案!

    这年头人们的警觉性很高,对敌斗争的意识更强!

    肖凡后悔没杀了的士司机!

    现实中当然要做个好人。

    可玩游戏就不样了。

    游戏有游戏的玩法。不按玩法来你玩不下去。

    就象他玩过的电脑游戏,花妖传、仙梦奇缘什么的,那些到处爬着玩的“小强”惹你什么啦?为了升级还不是举刀就砍,见一个砍一个?

    但,这游戏毕竟不一样。

    王旗,活生生的人,面对面,能感受到他的温度他的气息,鲜血从脖颈上飙出,人倒在地上抽搐……

    肖凡知道自己还没有调整好玩游戏的心态。

    不容易。

    好像既是游戏又不是游戏。

    “算了,不想这些事,上个游戏开疆拓土就遇到过同样的问题……还是多想想今晚怎么睡觉的现实问题吧!”

    肖凡不满意自已不果断、瞻前顾后的性格。

    他本来想去农户附近找个背风的地方将就一夜,因为离人家近的地方野兽不太敢来,可是村庄里不少人家养的有土狗子。

    土狗算不上凶猛,但见人就叫,一叫别的狗跟着叫,害肖凡不敢靠近。

    最后他只有在远离村庄的地方——山脚下一块大石头旁边,为自己大概收拾出一块平地,把外套铺在地上,身上搭了几件装在包里的换洗衣服,枕着旅行包睡了一夜。

    王旗被杀的消息,随着王旗儿子下晚自习放学回家,当天晚上十点多就传遍了整个东城区公安分局家属院。

    接着,局领导紧急布置侦破行动。

    案子汇报到阆化市局,市局领导非常重视,汇报到主管政法委的市委副书记左化成那儿,并且由局里抽调精兵强将,组成“”特别专案组,由副局长柴大庆牵头侦破此案。

    案件正好发生在国庆前夜,在省局和公安部都引起了高度重视,认定此案为建国以来少见的“暴力袭警案”,由新华社等通讯社发了通稿。

    一时间,各大报纸、电台、电视台陆续进行了报道。

    特别专案组行动迅速,第三天下午便锁定凶犯。

    接着,印有张瑞头像的通辑令在媒体上刊出。

    案件发生地阆化市自然炒作得铺天盖地,不仅媒体反复刊播,大街小巷张贴了无数张通告。

    肖凡的担心果然应验。

    当天晚上,出租车司机刘某报案,说九月三十日晚近十一点,载了个很像照片上的人去李庄附近,背了个大号的登山包……

    “”特别专案组这下不仅锁定了凶手,而且锁定了凶手逃跑的大体位置。

    肖凡这几天饥一顿饱一顿。

    上个游戏还好,石器时代,野兽多,又有啰啰的胃垫底,实在不行啃点生肉。

    现在不行。

    张瑞从小家庭虽算不上了殷实,但母亲做得一手好茶饭,娶了个老婆又是烧饭能手,别说生啃东西,就是饭菜差点都难以下咽。

    不敢去农户家讨吃食,山里连个野兔都见不着,只好偷摸地去庄稼地创些红薯土豆什么的,弄到安全处点堆火烤烤垫饥。

    还不敢常偷,生怕人发现。

    除了饥饿,肖凡还十分焦虑。

    来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是要“查找真凶”,做任务的,这躲,躲到何时呢?

    而且老在村庄附近转悠,万一警察认定他是凶手,家里照片现成的,来个全城通揖,的士司机认出难保不去报案,被抓的危险性实在太大。

    可是他又犹豫着不敢进深山。

    进去吃什么?

    警察还没抓住,自己先饿死!

    那才好玩呢!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先待在村庄附近,有动静再说。

    这天半晌午,肖凡攀上离村庄较近的一座小山头观察动静,饿得不行,没什么风吹草动的话,他看哪块地没人想去偷点红薯。

    一看之下,发现与往常不同:村庄里许多人都在往一个地方集中。

    隐隐约约像是有部警车停在一个大场院外……更远处,仿佛有汽车的马达声,马达声混杂,好像还不止一辆。

    坏了!

    该不会是警察得到消息,来抓人了吧?

    发动村民,全民皆兵,围林搜山?

    肖凡顾不得多想,转身下山,往深山跑。

    小心驶得万年船!

    肖凡不由得想起上次游戏时,树皮和嘻哈他们追进林子逮自己的事。

    好在那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这次不好办呐。

    大白天的,一眼能望出十几里;路又不熟,经常走着走着,眼前是陡峭的岩壁,不得不回头重新找路。

    爬上一道山梁回头望去,影影绰绰有些活动的小黑影向深山来。

    毫无疑问,的士司机举报了他。

    肖凡这次学聪明了:“开疆拓土”那次逃亡,傻傻地跑了很久才意识到,后面的人是搜,而不是追。

    只知道要捉的人在前面,而不知道具体位置;这次也一样,警察得到的士司机报案,只知道在何处下的车,而人现在在哪儿肯定不清楚,只是大规模拉网搜山而已。

    先往山里钻,找处隐蔽之地躲起来,不再傻傻地跑。

    这一招果然有效,半个多小时后,肖凡反复观察,发现目力所及之处已无人影。

    食物的问题也有了着落:角色张瑞这方面比自己行,山里哪些野果能吃哪些不能吃,不说分得很清楚,起码认得部分能吃的。

    他后悔没有早进深山。

    这个季节深山里毛栗子、八月炸、猕猴桃、覆盆子、扁担干……不说随处可见,细细寻找填饱肚子没问题。

    肖凡这下踏实了。

    搜吧,你搜你的山,老子享受野味!

    坚持十天半个月的,等你搜没劲了再出山!

    至于接下去任务怎么完成,那是后话。

    先躲过这一劫。

    组织搜山的是专案组副组长尤士荣。

    尤士荣是阆化东城区公安分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

    这是个老公安。有着丰富的刑侦经验。

    经过实地考察和细节检验验,断定凶手张瑞曾在李庄附近活动过,而且不久前还在。

    之前在通往市区的大小道路进行了布控,人逃不到城区去,百分之百逃往了深山。

    他请示专案组组长——市局副局长柴大庆:能否组织周边人力,三面围堵,来次大规搜山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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