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素在被鬼子按住的一瞬间,本来一片空白的脑子更加空白。

    一个鬼子将她从地上拎起来,她茫然地看着几个鬼子从她身边跑过,紧接着传来震耳欲聋的枪声,她抱紧头往下缩。

    拎她的鬼子再次粗暴地拎起她,说了句听不懂的话,拽着她朝一个方向走。

    她像个木头人似的机械地迈着步子。

    山风吹拂着她的面颊,长长的头发本来是用丝绢扎住的,可能鬼子拎她的时候弄掉了,在空中散乱地飞舞着。

    走到一棵树前,鬼子把杨素素搡着紧靠树干,顺手在树干上拽下一根葛藤,三绕两缠,将杨素素捆在树干上,又从她包里翻出洗脸毛巾,塞进她嘴里,还把她带的奶糖剥剥吃,剩余的揣进肮脏的黄口袋,一脸得意地四处溜达去了。

    过了很久,四个鬼子出现在山头,和捆她的鬼子“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些什么,割断捆绑杨素素的葛藤,搡着她向山下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一个鬼子扯出她嘴里的毛巾,蒙住她眼睛捆起来,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引导她前行。又走了不一会儿,杨素素听见“轰隆隆”一阵巨响,随着前行,本来眼前灰白色的一片变得越来越暗,最后被一片漆黑代替。

    其实被绑在树上的时候,杨素素已经恢复思考。

    她知道队友被袭击,自己也被抓了,前面等待她的,一定是比死还不如的凌辱。

    她一路都在寻机逃跑,她当然知道这不可能做到,她想逃跑不成就跳涯自杀,虽然万般不愿意,她和谷成才刚刚开始,美好的生活本来在前方不远的地方等待着她,谁知命运捉弄人,多好的美景就因为进山,突然不见了,变成四处寒风凛冽、野兽张牙舞爪围在身边,随时把自己撕成碎片噩梦般的现实。

    又走了不久,刚才前面“轰隆隆”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她似乎进了一个巨大的门,那门在她进来后又合拢了。

    抓她胳膊的鬼子在一旁说了几句日语,对面有人搭腔,一直又走到一个地方,眼前出现昏黄的光亮,蒙眼睛的毛巾突然被人扯去,杨素素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屋子里。

    屋子很奇怪,像陕西的窑洞:房顶是半圆形的,周围墙壁连同房顶抹了一层水泥灰,看上去粗糙冰冷,正中央,竖着一根粗壮的圆木,从地下直通房顶,圆木上端,垂下一个不大的灯泡,昏黄的光亮就是由它发出的。屋子里摆设简陋:一张床,床前一张桌子。

    带她进来的日本兵把毛巾扔在桌子上,转身出去了。

    门口有个日本兵随后从外面把门关上。

    杨素素感觉她进来的是个山洞,山洞里修建了这座房子,因为四周没有一扇窗户,只有房顶边缘一左一右有两个圆洞,像是通风用的。根据她进来的路程,应该像这样的屋子还有好几个。

    杨素素坐在床边捋了捋思绪:鬼子抓她来肯定没什么好事。关于日本鬼子在东北烧杀抢掠、强奸妇女的事,她听大人说过很多,对日本人的残暴她早就了解并且深深憎恶。

    自己一个大姑娘,野兽般的鬼子绝不会放过的。“不如趁鬼子还没做什么,这里就自己一个人,趁机死了算了。”想到这里,她站起身四处看看,粗糙的水泥墙似乎很坚硬,一头撞上去可能会死掉。

    但一想到头往那么硬的墙上撞,一定疼得厉害,她浑身痉挛似的颤抖起来。

    她想起小时候一次摔跤头磕在石子上,疼得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半天,直到母亲前来哄了很久,才停止哭泣。那个疼,现在想起来都让她不由得咧了咧嘴。

    她又想到谷成。

    谷成牵着她的手往河边走的情景清晰地出现在她眼前。

    那天,谷成突然出现在她上班的银行,在她发愣的时候,他满面地春风对她说:“在门口等。”那天,她感觉时间长得要命,时针好像故意捉弄她,一动不动地停在“5”的边上,就是不肯往前走。

    下了班,谷成让她选个饭馆,她说不吃饭,想去河边坐坐。

    开始向河边走的时候,谷成还和她保持着距离,等快到河边没人了,谷成一把拉住她的手。她挣扎着往回抽,劲太小,抽不出来。其实她也不是真想抽出来,只是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谷成一直拉着她的手,来到河边坐下的时候都没松。

    再往下出现的情景,令她感觉有蜜打心里往外流淌:几天后,当她如每天上班一样又来到谷成住的旅社。和平常一样,他们拉着手坐在床边说那些永远说不完的话,正说着,忽然见谷成眼光变得异样,呼吸急促,拉她的手抖得厉害。

    她吓住了:“你你咋啦?”

    “我想亲你”声音不大,但她感觉谷成说这话时不知道用了多大劲儿。

    那天她的大脑也是忽然间一片空白……接下的事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一个柔软的东西覆盖在她的嘴上,随后传来一股淡淡的、令人销魂的温热气息……

    杨素素咂了咂嘴,似乎那股气息还在:“要是死在这儿,那不是、那不是再也见不着他?”意识到再也见不到谷成,杨素素痛苦万分。她抱着头,蹲在地下痛哭起来。哭着哭着,杨素素升起一个念头:协会既然组织这么大的活动,不可能任由日本人胡作非为不管。可能协会的人正赶来救自己呢,另外还有先进来的组委会的人。如果自己先死了,岂不算是自己先把自己吓死的?

    而且,谷成一定也进山了,丽丽不是跑了吗,丽丽要是见到谷成,一定会告诉他自己的事,谷成绝对来找日本人救自己。

    谷成说理一套一套的,我又没得罪日本人,凭什么不放我走!

    强烈的求生欲望一旦升起,人很容易朝好处想。

    房门“吱呀”一声响,杨素素抹抹眼泪倔强地站起来。

    进来的是龟田中尉。

    他走到杨素素面前,上下打量着她,又拨开杨素素拂在脸上的长发,杨素素抬手去挡,并迅速向后退。

    龟田没有生气,反而点点头笑起来:“吆西!”吆西毕,转身出门。

    杨素素不知所然地靠在墙上。

    吉野副联队长因为跑了几个人,打了龟田几个耳光后,回到自己的指挥所。

    吉野的指挥所安了八个灯泡,是整个山洞最亮的房间。

    他气哼哼地一屁股坐下,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深田恭子快步走到办公桌对面,从藤条椅前的茶几上拿起竹壳暖瓶倒了一杯水,恭恭敬敬端给吉野。

    深田恭子军衔是少尉,二十二、三岁,在茅坪日军驻地没有别的事,专职负责吉野的日常起居、安全保卫和上传下达。

    她受过专业的搏斗训练,别看不到一米六的小个头和略显瘦弱的身躯,单打独斗起来,五、六个日本兵近不了身。

    喝了几口水,吉野拿起电话拨通伊藤大佐,对伊藤汇报了情况。

    伊藤并没有多说,只是强调不能有一个漏网之鱼。

    他给了吉野调动周边驻守部队,抽调人手在任何一个可能出山通道把守和进山搜索的权限。

    吉野随后进行了布置。

    无奈可抽调的人手实在太少,他只好命令搜山以分队为单位,每日从驻守地至茅坪往返一次,人员可以尽量散开,最大限度扩大搜索范围。

    傍晚,龟田中尉进来,报告抓住一个女队员,人长得很漂亮,已经关在了十二室。说话间不经意地瞟了一眼深田恭子。深田恭子不动声色地坐在藤条椅上,捧着一在看。

    吉野挥挥手:“先关着,伊藤大佐刚打来电话,明天我去隆兴,回来再说。”

    第二天,吉野坐着深田恭子开的车去了隆兴。

    联队长会议主要是研究国、共一明一暗两个战场的事。会上没有涉及吉野的话题。

    散会后,伊藤让吉野去联队长指挥部。

    落座后,伊藤说:“吉野君,特异人的事,有压力啊。他们中一些人在国际上是知名人士,让外界知道日本帝国的军人杀了他们,非常不利。现在,既然我们已经做了,就要做的干净利落。我已经下命令抓他们协会的头头,上海的人打电话来,已经抓到一个,这两天就秘密送过来。本来我想亲自指挥消灭所有进山的特异人,刚才的会你也听到了,战事紧啊,不能分心。还是你全权解决此事吧。”

    “是!”吉野从座位上立即站起来,行了军礼。

    伊藤伸出手,做了个下压的姿势:“坐。你在隆兴等两天,那个协会的头头一到,你把他带回去。特异人各有各的厉害,虽然不是军人,他们在躲藏、逃避方面比军人要强。那个头头应该了解他们大部分人,你可以根据他提供的情况,具体部署可行的追杀行动。”

    “明白!”吉野再次站起身。

    “去吧,这两天好好研究一下。不能再小看他们,务必不能让一个人跑掉,跑掉一个就等于任务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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