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说道:“令狐冲,你出不出来?你再不现身,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山洞里面的这些五岳派高手,就真的不值得你舍身成仁,救他们一命吗?”

    左冷禅喊道:“大家准备。一!二!三!杀!”

    顷刻之间,兵刃相交声和呼喊之声大做,山洞里面,这些瞎子如疯子一般,开始疯狂的向四周斩杀过去。那些五岳派高手倒下一个个倒了下去,并且有人临死前大喊道:“令狐冲,你为何不出来救我们?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令狐冲蹲在地下,一时倒无人向他攻击,令狐冲知道,这些人如疯了一般,即便是自己出来了,也根本救不了任何人。左冷禅杀了自己之后,一样会斩杀这些山洞里面的五岳派高手的。

    在左冷禅认为,不听自己号令,私自来到山洞中的,都是叛徒!都是与他作对之人!都该杀!而不是如林平之所说,他出来就能够救下大家,救下这些五岳派高手,救下衡山派莫大先生……

    令狐冲侧耳倾听任盈盈的声音,却无论如何也听不到任何动静。他寻思道:“任盈盈聪明心细,远胜于我,此刻危机四伏,自然不会再发琴音,只盼适才我那一剑,不是刺中她才好……”

    只听得群豪与众瞎子斗得甚烈,一面恶斗,一面喝骂,时闻“滚你奶奶的”之声不绝于耳。这“滚你奶奶的”五字听来甚为刺耳,通常骂人,总是说“操你 妈的”,或“操你奶奶的”,有时也有人骂“滚你 妈的王八蛋”,却绝少有人骂“滚你奶奶的”。

    令狐冲寻思:“难道这是哪一省特别的骂人土语?听起来为何如此古怪?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啊?”

    令狐冲再听片刻,发觉这“滚你奶奶的”五字往往是两人同骂,而这五字一出口,兵刃相交之声便即止歇。若是一人喝骂,那便打斗不休,直到有人被杀,才会停止。

    他一想之下,便即明白:“原来那是众瞎子辨别同道的暗语。黑暗中乱砍乱杀,难分友敌,众瞎子定是事先约好,出招时先骂一句“滚你奶奶的”。两人齐骂,便是同伴,否则便可杀戮。这五字向来没人使用,不知暗语的敌人决不会以此骂人。”

    令狐冲想明白此点,当即站起身来,持剑当胸,但听得“滚你奶奶的”之声越来越多,兵刃相交声和呼喝声渐渐止歇,显然是泰山、衡山、嵩山三派之人已给杀戮殆尽。

    又过片刻,打斗声已然止歇,那些人似乎开始用耳朵仔细分辨哪里还有敌人,而不是再胡乱砍杀。显然山洞里面活着的三派高手已经不多了,那些人到底藏身何处?想找到已然不易了。

    左冷禅说道:“大伙儿在洞中交叉来去,再砍杀一阵,肯定还有人藏身在这洞中!”

    众瞎子答应了,但听得剑声呼呼,此来彼往。有两柄剑已砍到令狐冲身前,令狐冲举剑架开,沙哑着嗓子骂了两声“滚你奶奶的”,居然没被人察觉,就被他骗了过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分,除了众瞎子的叫骂声与金刃劈空声外,更没别的声息,显然这一次的过滤,没有起到任何效果,众瞎子没有斩杀了一人。

    左冷禅喝道:“住手!”众瞎子收剑而立。

    左冷禅哈哈大笑说道:“一众叛徒,都已清除!这些人好不要脸,为了想学剑招,居然向岳不群这恶贼立誓效忠。令狐冲这小贼,自然也已命丧剑底了!哈哈!哈哈!令狐冲,令狐冲,你死了没有?”

    令狐冲屏息凝神,自然不敢答应。山洞中只有左冷禅的回音,而再无其他声息。

    左冷禅说道:“平之,今日终于除了你平生最讨厌之人,现在你可是满意了吧?”

    林平之说道:“全仗左兄神机妙算,巧计安排。只可惜混乱之中,我没能亲手杀了令狐冲这小贼。还有岳不群这罪魁祸首,还没有被杀,希望左兄帮我除之!”

    左冷禅说道:“不论是谁杀了他,都是一样的。不仅你与他有仇,在场的众人与他都有血海深仇。这个结果最好,人人都可以是亲手杀了他报仇之人,不更好吗?

    咱们快些出去,料想岳不群这当儿,正守在山洞外,偷听山洞内的动静呢。乘着天色未明,咱们一拥而上,黑夜中可大占便宜,我们好一起杀了这恶贼!”

    林平之说道:“正是!我们现在就出洞寻找岳不群,好报仇雪恨!”

    只听得脚步声响,一行人已进了地道,群瞎子竟然会如此有序,不知道他们在一起多久,才能培养出如此默契的感知。脚步声渐渐远去,过得一会儿,便无声息了。

    令狐冲侧耳倾听,确认山洞内再无敌人,才低声喊道:“盈盈,你在哪里?求你答应一声好吗?”

    山洞内没有人回答,令狐冲已经出声,自然又再次喊了起来:“盈盈,你在哪里?我好想你,你不要真的出事才好。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令狐冲语音中带着哭泣,很明显他已是伤心欲绝了。忽听得头顶有人低声说道:“我在这里,千万别再做声!”

    任盈盈纵身跃下,令狐冲抢将上去,掷下长剑,将她搂在怀里。两人都喜极而泣,相互拥抱在一起。令狐冲轻吻着她的嘴唇,仿佛拥有了世间最美好的一切!此时令狐冲才知道,任盈盈在自己心中的分量竟然如此之重!

    令狐冲说道:“刚才可真吓死我了,我以为自己失手伤了你,但是听到琴音,才相信你还活着。我真的怕当时是我失手伤了你,才让你死于洞中。盈盈,你知道吗?如果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令狐冲还要说话,突然之间,地道口已有人阴森森地一声冷笑。

    令狐冲和盈盈都是“啊”的一声惊呼,令狐冲左手环抱盈盈,右手抓起地下长剑,喝道:“什么人?”

    只听一人冷冷地说道:“令狐大侠,是我!原来你当真没死,这可好的很呢!”正是林平之的声音,但听得地道中脚步声响,显然是一群瞎子去而复返。

    令狐冲暗骂自己太也粗心大意,左冷禅老奸巨滑,怎能说去便去?定是伏在地道之中,窃 听山洞内的动静。

    自己若是孤身一人,原可跟他耗上些时候再谋脱身,但是自己太担心盈盈,又怎可能不出声相询?劫后重逢,喜极忘形,再也没想到强敌极可能并未远去,而是暗伺于外。

    任盈盈伸手在令狐冲腋下一提,低声说道:“上去!”

    两人同时跃起,任盈盈先前曾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歇足,知道凸岩的所在,黑暗中候准了劲道,稳稳落上。令狐冲却踏了个空,又向下落去。

    任盈盈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拉了上去。这凸岩只不过三四尺见方,两人挤在一起,却不易站稳。令狐冲心想:“盈盈见机好快,咱二人居高临下,便不易为众瞎子所围攻了。”

    只听左冷禅说道:“两个小鬼跃到了上面,我说当时为什么没有发现他们二人。”

    林平之说道:“正是!此时发现了也不迟,正好我可以亲手杀了他,得报家仇!”

    左冷禅说道:“令狐冲,你想在上面躲一辈子吗?还不下来与我等决一死战?”

    令狐冲不答,心想我一出声,便让你们知道了我的立足之处。他右手持剑,左手环抱着盈盈的纤腰。盈盈左手握着短剑,右手伸过来也抱住了他腰。

    两人心下大慰,均觉得既能同在一起,就算是立时死了,亦无所憾。只不过还是不死的好,人生还是两人同度才有意义!

    左冷禅喝道:“你们的眼珠是谁刺瞎的,难道都忘了吗?”

    十余名瞎子齐声大吼,跃起来挥剑乱刺。令狐冲和任盈盈一声不响,众瞎子都刺了个空,待得第二次跃起,一名瞎子已扑到凸岩数尺之外。令狐冲听得他跃起的风声,一剑刺出,正中其胸。

    那瞎子大叫一声,摔下地来。这么一来,众人已知他二人处身的所在,六七人同时跃起,挥剑刺出。令狐冲和任盈盈虽瞧不见众瞎子的身形,但凸岩离地二丈有余,有人跃近时风声甚响,极易辨别,两人各出一剑,又刺死了二人。

    众瞎子仰头叫骂,一时不敢再上来攻击。僵持片刻,突然风声劲急,两人分从左右跃起,令狐冲和任盈盈出剑挡刺,铮铮两声,四剑空中相交。

    令狐冲右臂一酸,长剑险些脱手,知道来袭的便是左冷禅本人。任盈盈“啊”的一声,肩头中剑,身子一晃。令狐冲左臂忙运力拉住她。那两人二次跃起,又再攻来。

    令狐冲长剑刺向攻击任盈盈的那人,双剑一交,那人长剑变招快极,顺着剑锋直削下来。令狐冲知对手定是林平之,不及挡架,百忙中头一低,俯身让过,只觉冷风飒然,林平之一剑削向任盈盈。

    他身在半空,凭着一跃之势竟连变三招,这辟邪剑法实是凌厉无比。令狐冲生怕他伤到任盈盈,搂着她跃下,背靠石壁,挥剑乱舞。猛听得左冷禅一声长笑,挺剑而进,当的一声响,又是长剑相交。

    令狐冲身子一震,觉得有股内力从长剑中传来,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个冷战,蓦地想起,那日任我行在少林寺中以“吸星大法”吸了左冷禅的内力,岂知左冷禅的阴寒内力十分厉害,险些儿反将任我行冻死。

    此刻他故技重施,可不能上他的当,急忙运力外送,只觉对方一股大力回击,不由自主地手指一松,长剑便脱手飞出!

    令狐冲一身本领,全在一柄长剑,当即俯身,伸手往地下摸去,山洞中死了二百余人,满地都是兵器,随便拾起一柄刀剑,都可挡得一时,自己和任盈盈在这山洞中变成了瞎子,受这十几名瞎而不瞎之人围攻,原无幸存之理,但无论如何,总是不甘任由宰割。

    他一摸之下,摸到的是个死人脸蛋,冷冰冰的又湿又粘,忙搂着盈盈退了两步,铮铮两声,盈盈挥短剑架开了刺来的两剑,跟着呼的一响,任盈盈手中的短剑又给击飞。

    令狐冲大急,俯身又是一摸,入手似是根短棍,危急中哪容细思,只觉劲风扑面,有剑削来,当即举棍一挡,嗒的一声响,那短棍给敌剑削去了一截。

    令狐冲低头让过长剑,突然之间,眼前出现了几星光芒。这几星光芒极是微弱,但在这黑漆一团的山洞之中,便如是天际现出一颗明星,敌人身形剑光隐约可辨。

    预知令狐冲手中的短棍为何物?这突然出现的点点光芒能否助他脱险?陈勇还能不能夺回林平之身体的控制权?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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