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臣笑道:“江大人但说无妨,梅某知无不言。”

    江舟道:“听闻梅大人曾于科举之时攀蟾折桂,是进士出身?”

    梅清臣着实没有想到江舟会突然问起这个。

    很是愣了一会儿,才略带得意又矜持的笑容,点头道:“梅某不才,于帝一百九十年得中二甲,位列百一十二名,得陛下金口御赐,进士及第。”

    帝一百七十年,就是帝芒登基的第一百九十年。

    现在是帝二百二十年,恰好是在三十年前。

    听说帝芒是七十二岁时登基,这么说,帝芒已经二百九十二岁了?

    江舟心神微分,联想到了帝芒的年纪。

    二百九十二岁,对于凡人是不可能的。

    即便贵为人皇,修炼人皇武道,又有天下供养,也少有能活过二百岁的。

    听说先帝有武圣之力,却也是百余岁左右就薨逝。

    大稷历代人皇,活得最久的,便是那位帝稷。

    寿终于三百。

    除了帝稷外,历代人皇,似乎连活到二百岁都少有。

    这位帝芒竟能活到二百九十二岁,怕是除了帝稷之外,寿命最长的一位人皇了。

    不过,三百岁,只是佛、道高人中三品的极限。

    只有踏入圣境,才能打破这个寿命极限。

    破入圣境,便能得千年寿元。

    一品至圣寿命更是长达三千年。

    贵为人皇,竟只有区区三百年。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但江舟扪心自问,这要换成了他,十有八九,会心态失衡,临死前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拉着一些人给他陪葬。

    如今天下动荡,帝芒的反常,该不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这个老人皇,其实因为寿元将尽,已经疯了,想拉着天下给他陪葬?

    这个念头一生起,江舟就暗自摇头。

    再怎么说,也是他姜家的天下,就算真疯了,也不至于舍得丢了。

    “江大人,何故有此一问啊?”

    江舟出神之中,梅清臣有点不爽地发声提醒。

    本来他说完,已经摆好了姿势,静等着江舟惊叹称赞。

    这可是他一生最光辉的时刻。

    别看是二甲,那可是在百万举子中撕杀出来的,说是万中无一都算谦虚了。

    没想到心痒难耐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一声“佩服”,反而不知道在想什么。

    “哦,”

    江舟回过神来,看着他的神情暗笑,如他所愿恭维了一句:“梅大人果然是难得的俊才,看来再过不久,大儒在望了。”

    梅清臣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线:“呵呵呵,不敢不敢。”

    舒服了……

    江舟又说道:“再过不久,便是秋闱之日,梅大人是科举的前辈,江某想问问,可有什么法子,能不经县、郡、州的院试,直接考解试?”

    梅清臣一怔:“怎么?江大人难道想赴今年解试?”

    “这是何苦?江大人得陛下亲赐同秀衣郎出身,虽不是进士,却已官至五品,即便高中一甲前三,最多也不过是封个从六品罢了。”

    他以为江舟是对自己的“出身”太低不满,想要在今年的科举中搏个功名。

    不止是他,一旁的林疏疏也是这么认为的。

    有些不满地道:“没看出来,你这家伙还真是个官迷?”

    鄙视链是无处不在的。

    大稷文官看不起任何“文盲”,仙门修士也一样看不起他们这些追逐功名俗利的“鹰犬”。

    江舟笑道:“我确是有心去试试,虽然我才疏学浅,但是苦读多年,也想趁此机会,试试自己的斤两。”

    事实自然不是。

    他只是为“钟馗”打听的。

    秋闱在即,他又恰恰在这时找到了李通达的下落,这是最好的机会。

    若是可以,他不想再等三年。

    夜长梦多,谁知道三年之年,李通达的尸体还能不能保鲜?

    不过他却不能说出来。

    只好用自己做幌子。

    江舟说着,又“腼腆”一笑:“不过此前的院试,却是错过了时机,若是待来年再逐一去考,未免耗时,如今秋闱将近,便想着看看有没有法子,能省了许多麻烦。”

    “……”

    除了曲轻罗很少见地翻了个白眼。

    其他人也没什么想法。

    江舟这样也是人之常情,走捷径嘛。

    科举之试,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即便真的有才,从县试一步步考上来,也真未必能考过。

    多少俊杰,只三道院试,便蹉跎十数年甚至大半生。

    不过曲轻罗却是最了解江舟之人。

    在她看来,江舟的“才华”是她生平仅见。

    区区院试,又算得了什么?

    倒是她这难得一见的儿女之态,让其他人一时看呆了。

    梅清臣也是晃了晃神,才借着沉吟思索掩饰过来。

    半晌才道:“寻常人要想不经院试,直接赴解试,是千难万难。”

    “不过,若是江大人你,倒不是没有可能。”

    江舟忙道:“还请指教?”

    梅清臣抚须道:“本来科举为天下至公之选,人人皆应遵循成例,不过这天下事谁又说得清楚?未免野有遗贤,也非无破例之法,”

    “我朝便有恩荫、举荐两法。”

    “这恩荫嘛,自然是凭先代功勋荫及,或是出身名门高第,自有名额荫补,”

    “至于举荐,就要有当朝三品以上大员,或是当世大儒,亲为举荐,便可免去三道院试了。”

    “江大人若想赴今岁解试,何不求一求东阳先生?”

    梅清臣说着,一瞬不瞬地盯着江舟看。

    无论是恩荫,还是举荐,那都不是那么轻易的。

    不是至亲之人,也无法恩荫。

    而举荐之法,也是要冒着不小的风险。

    首先是于名望有损,其次这被举荐之人若出了半点差错,连带举荐他的人都是要受到波及的。

    若是江舟真的去求李东阳,而李东阳也肯为他破这个例,便证明江舟在这位当朝太宰心里,那绝对是亲儿子一般的待遇了。

    “原来如此……”

    江舟接下来却没有什么表示,也没有说会不会去求李东阳。

    但他心中算是有个底了。

    他认识的大儒虽然不多,但以他如今的身份,找一两个肯为他举荐的,应该不算难吧?

    “多谢梅大人相告,那个……这前那桩掠童案,除却监天司外,江都阴司恐怕也有牵扯,江某还要赶去查探,就不送梅大人了。”

    “??”

    梅清臣一脸懵。

    你怎么过河拆桥呢?还拆得这么快?

    话才说完就赶人,用完了就扔,那还罢了。

    你能不能别吓本官!

    江都阴司!?

    随江舟上不浊峰的那些巡妖卫早就押着丹华真君回肃靖司,还引起不小的动静。

    梅清臣对不浊峰上发生的事自然早已了解。

    知道江舟说过这句话。

    不过……

    你还真要去?!

    那不是场面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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