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

    旭日从东方升起。

    白信在开封府后衙住了一夜,起床后正在大食堂里用着早餐,就见浪飘萍嘴里叼着个馒头,手中捧着两个大碗,兴冲冲的走到他身边的座位坐下。

    砰的一声。

    分别盛着米汤和炖菜的碗扔一般的被放在桌上,他拿着馒头咬了一口,口中含糊不清,神情略带兴奋的低声说道:

    “白兄弟,昨天下午我跑了好几个古玩店,总算找到了线索。”

    “食不言寝不语,拜托你吃饭和说话选一个好吗?”白信翻了白眼。

    “好好哄,先吃饭,先吃饭。吃完再说。”

    浪飘萍哈哈一笑,埋头大吃大嚼。

    白信慢条斯理的吃着,浪飘萍刚刚所说的线索,他心里已有几分猜测。

    赵三夫妇无故自杀的案子,他们虽然说是上报给石泰他二叔处理,可其实这种还有一些疑点,是可供查探的线索。

    比如,平头老百姓的赵三怎么会和堂堂童太岁有牵扯?

    又是什么原因,导致童太岁特意为了一个老百姓专门发话给青龙堂?

    白信和浪飘萍越想越觉得奇怪,就决定试着从这方面下手。

    昨天整整一个下午,浪飘萍都在办这事。

    现在兴致这么好,应该是找到有用的线索了。

    过不多时。

    两人用餐完毕,要了两杯茶水,坐在一处说起此事。

    “昨天下午,我找了人到赵三任职的古玩店悄悄收集消息,得知赵三此前从未与童太岁有过交集,不过在五天以前,古玩店的老板让赵三送了一方古玉给童太岁。这是童太岁立下的规矩,京城里稍稍有点规模的古玩字画店都有份,差不多每月进献一次,大多是由店主亲往,不过当日店主有事脱不开身,见赵三一向办事可靠得体,就让他和管事一起去了。”

    “那位管事和赵三去了童太岁府里,顺利送上古玉,逗留了片刻,接着回到古玩店里,各干各的工作。”浪飘萍浅饮一口茶水,眼神变得郑重,说道:“事情到了这里还算正常,可接下来就变得略显诡异了。”

    “据一位和赵三关系很好的店员说,赵三从童太岁府里回来后,工作中时不时眼神迷离,精力发散,反应也漫野许多,有时候走到他面前叫他两三次都没反应。到了傍晚收工时,他的精神更加萎靡,整个人好像非常累一样,这是那位店员从未见到过的。以往比那天更累时,也从没见他那样。”

    “到了第二天,他的状态更加疲倦,脸色枯黄,眼圈发黑,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差点失手打破了店里的一件古玩,被管事狠狠咒骂一顿,可当时的他呆呆地,简直是毫无反应。结果没到吃饭时间,就有消息从童府传出来,说是店里的管事和赵三献礼时惹恼了府里的贵人,派人过来问责。”

    “最后,店主为了脱责,把管事和赵三都开了,事情也就过去了。不过那位店员特别交代,赵三离开时的状况非常不对,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儿似的,被店主抽了两巴掌都没有丝毫反应。”

    “之后,那边就再没赵三的任何消息了。”浪飘萍把事情娓娓道来。

    “那个和赵三一起送玉的管事呢?他有没有出事?”白信第一时间抓住了重点。

    “问得好,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浪飘萍眯着眼睛,露出一抹异色,“那个管事被解雇当天花钱买醉,傍晚回来时落水溺亡了!”

    “这也太巧合了!”白信点点头,若有所思。

    “所以我又查了那天去童太岁府上送礼的其他人的情况,结果我发现,当天和赵三他们一起送礼的还有一位古玩店掌柜,他回家的当天晚上,和新娶的第四房小妾欢愉过度马上风死了!”

    “这种死法……”

    白信一时间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

    浪飘萍接着说道:

    “接下来,我又调查了是否有人送礼,果然又有两家掌柜亲自送礼,其中一人在宴会上看戏时,不知怎的突然惊惧交加,不顾左右拦阻惊慌逃窜,结果失足从高台落下,坠地身亡。”

    “这么说,这段时间里,反是去童太岁府上送礼的人都死了?”白信皱眉道。

    “不,还有一位幸存!”

    浪飘萍纠正道:“这位掌柜离开童府之后,立刻就病倒了,不过他运气倒是不错,一直在家里养病,并没有遭遇各种稀奇古怪的情况死掉!”

    “咦,他倒是好运气!不,不对!”

    白信摇了摇头,道:“这段时间去了童太岁府上的人都出事了,只有他没事,反倒更说明问题,他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

    正说话间,外面忽然变得吵闹,一名捕快跑过来,左右环顾一周,见到白信时,目光一定,忙靠近过来,低声道:

    “白信,外面来了一群六扇门的捕快,说是要逮捕你,石大人要你在府里呆着别出去,外面一切交给他处理。”

    “知道是为了什么吗?”浪飘萍好奇的问了一句。

    “他们说……”

    这位捕快看了白信一眼,咽了口口水,说道:“他们说这位白兄弟昨晚夜闯六扇门,杀了他们的银牌捕头罗虎,罪大恶极,他们要缉拿白信归案!”

    他说完话,又好奇又敬畏又佩服地偷看了一眼白信,这个年龄不大的少年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杀害六扇门的银牌捕快,还是夜闯六扇门,这种实力,这种胆魄,未免太给开封府的捕快们长脸了!

    白信决定动手时就已经想清楚了后果,此刻心中笃定,淡然笑道:“有劳这位大哥通信,还要麻烦你去外面探听一下情况,如果事态严重,请立刻回来让我出面,绝不能连累开封府的大家伙儿!”

    “白兄弟,你就安心在这里呆着,六扇门那群狗东西想对付你,就是在针对我们开封府,石大人是绝对不能让步的!”这名捕快一提起六扇门就咬牙切齿的,充分表明了开封府和六扇门平日里是有多么的不对付。

    他说完话,抱拳一礼,快步离去了。

    旁边的浪飘萍直到此刻还是一副满脸见鬼的表情,脸色异常精彩,盯着白信瞧了半晌。

    沉默片刻,低声问道:

    “罗虎真是你杀的?”

    “嘿嘿。”

    白信笑了一声,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要的就是一个冷酷帅气的范儿,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才是剑客。

    浪飘萍眉头一挑,嘴角不住跳动,第一次开始后悔和白信组队了!

    仔细算一算,他和白信才组队不过一天时间,可就在短短一天之内,他先是重创了青龙堂的一位总管,得罪死了青龙堂,现在有杀了六扇门的银牌捕快,往死里得罪六扇门……

    而且,赵三夫妇引起的这一连串案子,很有可能把童太岁牵扯进去,闹不好就得罪了朝中势力最大的两位权臣……

    这么算下来,这小子拉仇恨的能力简直是绝了!

    他浪飘萍这幅小身板,要是和这小子混在一起,要不了多久就尸骨无存,粉身碎骨了!!

    不过有一点他倒不得不承认,那就是这小子的实力绝对超乎预料的强。

    罗虎的名头他是知道的,那是一位成名多年的拳术高手,功夫精湛,能偷偷潜进六扇门,把他杀掉,还不引起其他高手的警觉,要么是偷袭、毒杀之类的暗杀手段,要么就是以绝对实力碾压,在数招之间将对方斩杀。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这份实力都足以令人震惊!

    过不多时。

    那位捕快又快步返回,道:“六扇门的人闹了一阵子,又拿不出证据,证明人就是白兄弟杀的,被石大人顶了几句,后来,六扇门的铁手过来,才把那些人强行带走,结束这场闹剧。”

    铁手?

    四大名捕之一的铁手?

    白信一听,顿时有些懊恼,居然错过了见一见这位温系名角的机会。

    目送这位捕快离开后,浪飘萍不忘叮嘱道:

    “白兄弟,六扇门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日后你外出须得小心他们的报复。他们毕竟是朝廷专门筹办的镇压不法武林人士的暴力组织,开封府能护得住你一次,护不住两次、三次!”

    “多谢浪大哥提醒,小弟心里有数!”白信笑了笑,不甚在意。

    对方既然已经把注意打到他的头上,那就应该有承担针对自己的后果的心理准备,他可不是任人欺负、不懂得反抗的林冲。

    打他的注意,那就小心丢了性命!

    不过这件事情,也让白信越发肯定以往的猜测,有人要对付周侗!

    这些人之所以偷偷摸摸的针对自己,看似是揪着一点错误打击诸葛神侯一派,属于六扇门的内部斗争,可不要忘了,白信还有一个身份,他是周侗的第三个亲传弟子。

    因着亲传弟子的特殊意义,针对白信,就是在针对周侗。

    像是罗虎这件事情,明明人证已经到了,六扇门却没有立刻动手捉拿自己,而是把人藏在六扇门里,以白信看来,要么是没有准备妥当,承受一位大宗师的怒火,要么是没有与大宗师对等的实力或者势力,不敢动手。

    可如果是后者,他们就不会往死里得罪白信了。

    也就是说,对方大概率还处于准备谋划阶段,所以暂时按捺不动。

    一旦他们发动攻势,只怕连周侗也无法脱身!

    “所以他们的底牌,应该也是大宗师,而且有相当的把握能够击败师父……”

    白信望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清澈的水面下似乎隐藏着一股股暗流。

    随即,他自嘲一笑:

    “也许是我想多了。”

    “不过,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尽快提升实力!万一卷进高层次的争斗中,最不济也要有自保之力才行!”

    浪飘萍见白信满脸沉思,以为他是在担心六扇门的报复,不由得点点头。

    小伙子到底还有几分理智!

    没有被实力冲昏头脑,还知道居安思危!

    “好了,先不说这些烦心事了。”

    白信回过神来,打量着浪飘萍,道:“浪大哥,这件案子咱们还要查下去。”

    “确实。都费了这么大功夫了,要是不查下去就太对不起自己了。”浪飘萍点点头,不过又补充道,“但要切记一点,真正牵扯童府的时候,咱们不能参与。”

    “这是当然。”

    白信答应的非常爽快。

    …………

    一日时光,匆匆而过。

    夜幕重又降临。

    一向睡眠质量极好的楚天明突然间惊醒。

    这种惊醒是无端端来的。

    就是突然间醒来,没有正常睡醒时的懵懂迷糊,意识无比的清醒。

    双眼直勾勾的望着纱帐。

    夜色当中,听觉变得非常灵敏。

    风吹动院中的树梢有哗哗的响声,吹过门缝有细细的嗖嗖的轻响……

    脱去了茂密树叶的枝干,在月光的映射下落在窗纱上,张牙舞爪的姿态,就像是一个狞狰恐怖的妖魔舞动着爪牙……

    楚天明从未有过如今晚这般的感觉,觉得在院子里种树的主意实在是蠢爆了!

    啪嗒!啪嗒!啪嗒!

    这是轻缓而又规律的脚步声。

    令人很自觉的响起,时下儿童都非常喜爱的一款跳步游戏。

    “谁家的孩子这么皮……”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楚天明感觉全身的汗毛一下子都竖起来了。

    自家院子里怎么可能有孩子!

    他的孩子还待在西北那边的老家,在父母身边教养,而且这是他的居所,他向来讨厌有人打扰他的睡眠,非到重要关头,不许任何人打扰。

    更何况,此刻可是深夜!

    正常人谁会在这个时刻来到他的卧室门前跳步玩儿!

    楚天明心跳加速,嘴唇哆嗦了几下,一再的想推醒枕边人,可却完全鼓不起勇气。

    他属实事被吓住了!

    连动一动,叫醒近在咫尺的身边人都不敢,仿佛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有可能惊动外面。

    啪嗒!

    啪嗒!

    啪嗒!

    跳步声逐渐接近,越来越清晰。

    映射着外面月光的窗纱上,清晰的映出一个跳动的身影。

    嗡!

    就在它来到正门口的那一瞬间,他花了大价钱从老家神庙里请来的神像陡然一震。

    不知道是不是楚天明的错觉,他看到那尊神像陡然绽放出道道白金色的光,并不刺目,甚至并不显然,但却瞬间射向门外。

    砰!

    门口的身影一下子栽倒。

    没了声息。

    门外静悄悄的。

    楚天明提心吊胆的等了许久,手指用力揪着棉被,已经痛的没有知觉了。

    他完全没有理会这些,仍是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直到确定再没半点异响。

    “呼!没事了!”

    他终于松了口气,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满身冷汗,很不舒服。

    耳边却不住的传来细密香甜的轻鼾。

    “老子被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你这个小贱人却呼呼大睡,岂有此理!”

    他发了脾气,扭身对着枕边人,就要破口大骂。

    稀薄的光照射进来。

    锦被之下。

    一个熟悉的身影半依半躺,乌黑的发丝自脖间垂到胸前,身影玲珑凹凸,极为诱人。

    那张熟悉的俏容。

    此刻,半边脸皮、血肉都被扯掉,血淋淋的骨头露在空气中。

    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咧开嘴巴。

    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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