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原原本本的还原了当时的场景。

    方舟能看得出来,这个出现在镜头里的陌生女孩跟垃圾桶旁边躲着的男人根本不认识。但不知为何,在短暂的犹豫以及交流后,她居然选择将一个陌生男人带走?!

    难道是他的微表情观察不到位吗?

    一个受了重伤的陌生男人,独居女孩遇到了,不报警也不打救助电话,反而自己把人带回去?

    哪怕成年男人都不敢轻易这么干,她不怕危险吗?

    孱弱的少女架着一个壮年男人,一直到拐进小区时,才终于抬头露出正脸。

    方舟没关注这监控的多角度切换,反而迅速截下了这张图,顺带发给了信息科的人——

    “查一查她是谁。”

    他肯定见过,很眼熟——莫非是这次他们想要查的罪犯同伙?

    至于在雨天巧合的身受重伤的男人,他没看到正脸,因此也没办法比对出来那人的身份。

    但是尽管不认识,尽管对方看起来像个成功的企业家——

    可偏偏是雨天,偏偏在雨天受伤,受了伤之后还躲在垃圾桶边……

    方舟心里有个接近笃定的猜测——

    这个男人,跟他们一直查的案子绝对有关联!

    甚至,很有可能是极其重要的人物!

    想到对方接二连三逃脱,幕后主使一直没能出现,方舟浑身紧绷,只觉得危机感油然环绕。

    他低头沉思片刻,只见鼻尖晃悠悠又“吧嗒”掉出一滴鲜红的血来!

    他倒抽一口气,赶紧重新仰着头——

    小河她,真的太厉害了!

    ……

    楚河可不觉得她一把又一把的石子儿天女散花,让方舟在固定范围内躲避是有多过分……

    人嘛,想要提升战斗力,就总是要多练练的。

    山海星环境实在太过优越,又实在太安全,所有的斗争都还局限在本星球内。因此,人类是很难在这种环境下孕育出超强体质的。

    她如今模拟出力场做危机调控,再加上“子弹”攻击,总能让方舟的实力提升一部分吧。

    才27岁,放在星海时代,还是军校的好苗子呢!

    她将双手平放在桌面上,整个人却缓缓后仰,闭上双眼,一股无形的精神力激荡而出。

    桌上散落的仿佛黑点点的纳米机器人仿佛被激活,迅速集结变化,最终慢吞吞汇聚成一个只有芝麻大的聚合体。

    她将一张空白卡片拓入,这才满意起来——纳米芯片,果然在现代社会无往不利。

    但是……这么大的宇宙中,有没有比星海更发达的科技?更强大的武力值呢?

    人的极限,应该远不止如此。

    ……

    窗外雨声渐渐小了。

    而在简单的出租屋里,白梦雨正气喘吁吁的帮那个男人清洗干净身上。

    对方腰上的长长一条刀伤她不知如何处理,最终只能撒上一些白药,用纱布缠起来。

    但是……

    白梦雨坐在床边,想起刚才替对方脱下湿衣服的情景,忍不住脸颊发红,热辣辣的,让她越想越害羞。

    她还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做出这种事情。

    而且……都怪这场大雨!

    如果不是对方重伤的情况下浑身还湿透了,她也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她还没谈过恋爱呢……

    厚厚的被子盖着,温暖的环境总算让对方舒适一些,男人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一时让她又看呆了——

    对方长得可真好啊!

    还有那一身肌肉,还有……

    白梦雨涨红了脸,突然一声喷嚏,她随即反应过来——

    自己忙着救人,一身湿衣服没换呢!

    可不要生病了,床上还有个人等着她照顾。

    于是赶紧跳起来,匆匆拿了换洗衣服进浴室。

    ……

    厉啸天作为掌控地下组织的领头人物,警惕心向来十分强,之前是因为刀伤失血过多,这才陷入昏迷状态。

    如今不过休息了不到一小时,等他醒来,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卧室当中。

    屋子里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一个小小的梳妆台,而自己身上盖着被子,全身赤裸,只有腰上缠着一截纱布。

    床头上放着一条浴巾。

    他想起昏迷前遇到的那个女人,忍不住松口气。

    ——呵,胆子还挺大。

    白梦雨已经洗漱完毕,此刻穿着睡衣正在吹头发,突然发现卧室房门被打开,里头的男人只在下身围了条浴巾就这么直接出来了。

    她瞬间惊跳起来,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还没吹干的半长头发垂落在脸颊旁,越发显得整个人细瘦又苍白。

    这让厉啸天的眼神也柔和下来——

    “你救了我。”

    笃定而低沉的声音响起,白梦雨脸颊羞红:“我……”

    还没等他说什么,厉啸天已经闭上了双眼,艰难扶住门框:“我的手机还在吗?”

    白梦雨有些失落,但还是瞬间跑到湿衣服那边一阵翻找:“抱歉,我忘了查看一下你的随身物品——手机也湿了,不知道能不能用。”

    还好,虽然湿哒哒塞在衣兜里,但此刻掏出来竟还能用,厉啸天毫不客气的发了定位——

    【我受伤了,让医生过来】

    一边不着痕迹地拍下屋子的环境和那女人的照片。

    得到那边准确的回复后,他这才打量着眼前的女人,最终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

    到底是失血过多,知道接应的手下待会儿就会来,厉啸天随即便有些摇摇欲坠。

    白梦雨看到后赶紧将吹风机放在一旁,这会儿凑上前来扶住他。

    “你没事吧?有什么事我来帮你,现在还是躺着吧。”

    厉啸天没拒绝。

    短短几分钟,他已经看穿这个女孩子所有的性格特质,此刻表现的颇为虚弱。

    “你不怕我吗?”

    他轻声说道。

    白梦雨不知想到什么,脸颊一红:“怕,但是你受伤好重,又不肯去医院……”

    她仿佛羞怯极了,又好像鼓起天大的勇气做出这种决定。

    厉啸天扯了扯嘴角。

    他比白梦雨高大,对方自然是没有看到他此刻的神情,反而在下一秒抬起头来,忐忑又羞涩的看着他。

    “你……你还需要什么吗?”

    厉啸天艰难重新靠坐在床头,冷冰冰的命令道:“坐在我身边,陪着我。”

    语气这么强硬,然而说出的话却这么软弱,白梦雨自觉已经看透了这个冷酷男人的柔软内心,这会儿也心满意足的坐在床边。

    可能是太过虚弱,厉啸天闭着双眼没说话。而她只顾偷偷用眼神描摹对方的容貌,一时间气氛格外静谧。

    ……

    但这静谧并没有持续太久。

    只稍微过了几分钟,仿佛虚弱的力气又慢慢回升,厉啸天睁开眼睛,对着白梦雨命令道:“说一说你的事吧。”

    白梦雨愣了一下。

    便看厉啸天又重新闭着眼睛,嘴唇泛着白色,连说话语调都柔软起来:“你救了我,我想更了解你。”

    白梦雨心头狂跳——果然,值得的!

    很快她便调整心情,一五一十的描述起她的生活。

    “我以前住在东城区那边……”

    那时候,她还有美满的家庭,有疼爱她的父母。

    她长得漂亮,从小也是在大家的夸赞和吹捧中长大的,然而15岁的时候,有一次深夜从同学家回来,路边遇到一个醉汉,恰巧被刑警队的人看到,出手救了她。

    那名警察对她温柔又体贴,她年纪还小,很快就沦陷进去,每天只想跟对方约会……

    以至于成绩一落千丈,同学们都在偷偷笑话她。

    所以,白梦雨的父母干脆替女儿办了转学,从东城区跨越到西城区。

    但他们对女儿期望很大,转学目标是西城区这边的一家省会重点高中,光是上下打点,就掏空了夫妻俩的积蓄。

    没想到才匆匆忙搬了家,父母就出了车祸,在医院里艰难挣扎好久,房子也卖了,最终还是没能留住他们……

    而白梦雨在这种条件下,高考自然是滑铁卢,最终只上了一所本地的大专,毕业后在附近的一家酒店做前台……

    如今这套房子是她租的。

    因为是老小区,房子又小,地段也偏僻,一个月只需要1200块钱。

    虽然酒店包吃包住,但她受不了多人同一个宿舍,所以每个月的工资除掉房租就所剩无几了。

    白梦雨说到这里有些窘迫:“不好意思啊,我这里条件是简陋一些……”

    ……

    确实挺简陋的。

    墙上的印记已然泛黄,地面是匆匆打扫过的,但老旧的瓷砖并不能显出干净通透来。

    梳妆台上瓶瓶罐罐倒是挺多,厉啸天身边女人没断过,多少也了解一点——反正,随便一瓶的价位都快赶上房租了。

    至于别的……

    他刚才在门边站着,已经看了整个屋子——家徒四壁,也就这么回事儿吧。

    好歹是省会中心城区,虽然地段略偏,又老旧。可一个月1200,也就是这样的水平了。

    厉啸天心里已经有了更明确的想法,接下来就等手底下的人过来再说了。

    但此刻面对白梦雨的害羞,他却只简单点评一句:“你很坚强。”

    仿佛心有所感。

    白梦雨便瞬间红了眼眶。

    泪珠一颗颗落下,她的声音却带着无奈:“不坚强能怎么样呢?人,总是要活着的。”

    厉啸天的表情于是更柔和了。

    ——这个人,简直是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不,准确来说,只要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得到她想要的,她可以放手做任何事,心眼也不错,表演功底更是出色。

    甚至,她还有强烈的自信和赌徒心态。

    是个好苗子。

    ……

    不多时,外头开始有人敲门。

    “你好,团团外卖!”

    白梦雨一愣,厉啸天却对她点了点头,吩咐到:“开门吧,我的人到了。”

    门外站着的是名带着团团外卖小黄帽,穿着小马甲的工作人员。

    他手中提的一个巨大的蛋糕盒子,如今雨已经渐渐小了,对方在门外掸了掸雨水,便直接进了屋。

    他站在客厅环视一眼,随即沉默的取下头盔,将雨衣和外套脱下,里头是一身简单的运动服。

    随即,他打开那个巨大的蛋糕盒子,里头是一只医药箱,打开就是一排冷冰冰的手术器械,还有一些针管和药剂。

    最上方,则倒扣着一件雪白的手术服和几只手套鞋套。

    对方面容严肃,嘴角下撇处有一块圆形的疤痕,看起来就不好相处。

    “人呢?”他盯着白梦雨,眼神如狼。

    …

    “贪狼,别吓到她。”

    厉啸天在卧室,声音低沉,仿佛在维护自己的救命恩人。。

    贪狼听罢,这才收回目光,提着箱子钻进卧室。

    他掀开被子,眼见对方那两圈简单的纱布已经又红彤彤了,二话不说赶紧剪开,对着血肉模糊的伤口仔细探查。

    “还好,没伤到内脏。”

    厉啸天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得出来,所以才敢下床走动。

    贪狼的动作很是利索,在查清楚伤口后,便毫不犹豫的给这简陋的环境做了尽可能的消毒,随即一针局部麻醉下去,稍待片刻便开始缝合伤口了。

    同时还不客气的吩咐白梦雨:

    “麻烦熬一锅粥。”

    或许是有了厉啸天的叮嘱,他这话的语气并不严厉。白梦雨也感觉到了,忙不迭钻进了厨房。

    直到这时,飞针走线结束的贪狼这才将一枚小小的屏蔽装置按在床角,防止窃听,这才低声道:“收尾没问题吧?”

    厉啸天。眉头皱紧:“暂时没有……但是马脚太多了,最近那群家伙总想着逼我出来,一次比一次更接近。”

    那群家伙,指的当然是紧追不舍的警察。

    贪狼也皱紧眉头:“外头的后续暂时大杨在清理……但是这个女的……”

    他眼神朝门外看了看,手中却打开医药盒的下层。

    那里有细细的针管,还有些不知名的粉末药丸及各种药剂。

    “她知道的有点多,要用吗?还是直接想办法处理?”

    厉啸天却眉目舒展。

    “不着急,这种人……我留着还能用,而且对付她,也没必要浪费人力手段。”

    “这女的可是个狠人——只要利益足够丰厚,他们能干出的事儿可比咱们想的多多了。”

    贪狼也点了点头,顺带递给他一部新手机。

    “你让查的资料我们已经查过了。”

    “这女的,确实不简单。”

    ……

    贪狼给出的资料是厉啸天发信息时顺带给出的消息。

    他们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把这一切查出来,明显实力已经扎根很深了,也难怪每次方舟他们的行动都功败垂成。

    而厉啸天看着手中的信息,对比着之前白梦雨的叙述,眉目间忍不住略过一丝讽刺。

    ——这可真是。

    春秋笔法,南辕北辙啊。

    白梦雨当初深夜回家被醉鬼纠缠倒是真的,被警察救了也是真的。

    按接下来的描述——首先,不是对方骗了她,而是她对人家百般纠缠,最终害的大好前途的一名刑警被迫调职,做了默默无闻的押钞员。

    看到这里,他甚觉满意——不愧是好苗子啊!

    而后,这不起眼的刑警家里不肯罢休,也去学校做了警告。

    白梦雨是因为没脸再呆下去,所以才在家里绝食自杀,非要离开这个环境。

    他父母只是普通人,偏偏对女儿言听计从。女儿自杀也是来真的,两人无奈之下只好掏了全部积蓄20万上下打点,这才把人塞进江城最好的高中。

    十多年前,确实不是一笔小钱了。

    可谁让白梦雨成绩垃圾,心比天高呢?

    房子也卖了,在西城区买了学区房。

    原本日子也算走上正轨,但由于东城区的房子没有西城区贵,再加上学区带来的差额,和女儿每年都要交出的高昂费用,夫妻俩只能拼命干活,想要多赚点钱。

    劳累过度,疲劳驾驶,最终在出城的道路上出了车祸。

    唯一庆幸的是,没有连累到别人。

    一套房子,没有存款,白梦雨在爹妈刚进重症监护室时找亲戚们借了一笔钱,但只坚持了一个星期,她就主动放弃了。

    ——父母一直没醒,重症分明是无底洞!那会儿两个自己做生意的也没有医保什么的……

    白梦雨哭了一夜,最终还是没有交钱。

    ——反正医生给的诊断也是希望不大。

    夫妻俩被转入普通病房,不过三天就因再度感染去世了。

    直到这时,白梦雨才终于卖了房子,还了亲戚们的钱,剩下的供自己上了这高价学,又毫无负担的在大学过了几年。

    卖房子的那笔钱,在她不知节制的花费下。已经所剩无几了。

    但她养成的习惯却没丢。

    如今在酒店做前台,一个月4000块钱的工资,除掉1000多块钱的房租,水电和物业,剩下的不是吃吃喝喝,就是全用在衣服和护肤品上。

    如今她说生活艰难,确实是挺艰难的。

    身无分文,心比天高。

    ……

    信息要的急,很多地方都是简单描述,一笔带过,但厉啸天已经从中发现了更多的细节,此刻冷笑一声,随即删除。

    他眼神盯着贪狼医药箱里的那些东西,在看到白梦雨小心敲开门的样子,突然有了想法。

    他动作自然的将医药盒重新盖好,然后微微笑了起来——

    “你救了我一命,我要怎么报答你?”

    白梦雨心头一跳,随即便更加激动。

    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显得有些慌张和害羞。

    “不用不用,我也没做什么……我不是为了你的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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