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就到了三月三日,燕京大学堂文试初考,终于正式开始。

    早已从考生必读上知道考试规矩,闻焕章和其余参加初考的学子拿着准考证件,进入朱武给燕京大学堂划拨的校舍。在这些刚刚整修的房舍中,参与这次考试。

    左右张望,四处打量,闻焕章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来由感觉一阵紧张。虽然他自诩深通韬略,善晓兵机,有孙吴之才调,诸葛之智谋,但是对这种考试,却无必中把握。

    尤其是看到一些和本地人打扮不同、明显是来自宋国的学子后,闻焕章不由得眉头紧皱。知道和自己竞争的,不仅仅是燕京学子:

    “竟然连大宋学子都有来参加考试,他们难道不知道,朱武这是在擅行科举吗?”

    “还是说只要有官能做,他们不在乎去效忠谁?”

    由这些人想到百年前科举不第、前去投靠西夏的张元等人,闻焕章更是满心不乐,为大宋前途而忧心:

    “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满川龙虎辇,犹自说兵机。”

    “一个张元就让朝廷重臣蒙羞,不知这些人中,会出几个张元?”

    丝毫没想到自己同样是科举不第、善晓兵机,和其他学子比起来,更像昔日张元。

    学堂外面,朱武在茶楼上看着应试的学子,不由一阵满意。出于对考生不足的担心,他让王伦从山东带来了五百人。哪想到因为这个举动,让梁山泊举办考试的举动在山东传开,许多山东学子,都慕名前来参与。

    这些人的加入,让燕京本地的学子大为紧张,一些先前没打算参加的读书人,都忍不住报名。

    是以,在二月的后半个月,参加报名的人数继续增加,最终报名的考生,足足达到三千人。

    这么多的学子,虽然肯定有一些人滥竽充数,出现人才的几率,却也大了许多。朱武满心从这些人中选拔人才,充实各处官吏,以及地方县官:

    “三千考生,应该会出现许多人才吧?”

    “即使只有二三十个,也足够治理各县!”

    “好好历练一番,就是州郡之才!”

    对这次的考生怀着期许,朱武更欣喜的,是这个数字的背后,所代表的的意义。想到这些人背后代表的家庭,朱武对这些人,感到更加满意:

    “三千考生,去除五百个来自梁山泊、二百多来自宋国,其余两千两百多人,都是燕京一带的本地人。”

    “他们愿意来参加考试,说明他们背后的家庭,都不反对梁山。燕京一带的精英,已经尽在其间!”

    “而且,宋国的学子参加,说明宋国的读书人,并不都反对我。”

    “来日我若南下,定然有人支持!”

    对这次考试所代表的意义更加看重,朱武决定这些人只要合格,就都录取任用。

    甚至对不合格的人员,他也打算在燕京大学堂建立预科,让他们学习之后,继续参加考试。

    不知朱武的打算,闻焕章进入考场后,紧张之心更甚。却是他想到道君皇帝废除科举前、自己在大宋的几次落榜,对自己这次是否能通过,也不自信起来。

    只是,这种紧张,在他看到试题后,却一下子散去。原来,整张试卷的题目,都是帖经、墨义。只是把贴经改名为填空,扩大到诗赋范围。墨义则改名为翻译,用现在的语句,解释古代经文。

    “不需要写诗赋,也不需要写策论。甚至其中的题目,都大多出自耳熟能详的名篇。”

    “这么简单的试题,真的能选拔出人才吗?”

    “还是说这次考试,另外有着深意?”

    心中忍不住多想,闻焕章想到了在考生必读上提到的规范字,以及用规范字发行的燕山时报,决定在这次考试中,尽量使用规范字。

    一挥而就,毫无阻碍,闻焕章只用半个时辰,就把这宛如考核蒙童的试题,全部解答出来。再看周围的考生时,他发现许多人和自己一样,已经答完试卷。唯有一些似乎是滥竽充数的人,仍在抓耳挠腮。

    “难怪这场考试只需一天,而且开考一个时辰后,就能上交试卷。”

    “这么简单的题目,根本不需要花多长时间解答,即使再做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心中这么想着,闻焕章却又仔细审查了几遍题目,将一些自觉用词不严谨的地方,一一涂抹修改,仔细誊抄之后,方才上交试卷。

    此时,距离开考已经将近两个时辰,许多人都已经交卷,出了考场散去。

    丝毫没感到考试难度,闻焕章本以为他人也是如此。却在和一些学子交谈时,发现除了寥寥几人外,大多都有题目空缺。此时,他才发现那些对自己来说耳熟能详的名篇,对于其他人来说,却未必是如此。尤其是那些年纪轻轻、一心诵读经书、对其它方面涉猎不深的学子,更是和自己差距颇多。

    这个发现,让闻焕章明白,原来这么简单的考试,同样能区分人才:

    “子曰:君子博学于文。”

    “原来是用这些简单的题目,考察是否博学!”

    自觉明白了这场考试的意义,闻焕章对自己是否能够通过,已有十足信心。毕竟他自从科举被后,一直在安仁村教学,闲暇时博览群书、涉猎极为广泛。单以博学来说,不亚天下任何人。

    所以,闻焕章自诩初试绝对能过,并且能取得个好成绩:

    “有的人年纪尚轻,涉猎尚不广泛。”

    “有的人家境贫寒,没条件博览群书。”

    “像我这样一直在教学不辍,还能向朝中权贵借取图书的,天下能有多少?”

    “通过这次初试,岂非轻而易举!”

    放下对这次考试的担心,闻焕章在等待初试放榜时,不断和其他学子交流,发觉前来参加考试的宋国学子,多是山东之人。这让他更加明白,梁山泊在山东的影响力非比寻常,对于朝廷来说,实是心腹大患:

    “可惜我这样想,朝中诸公却不见得赞同。”

    “对于朝廷来说,近在咫尺的王庆、田虎,才是心腹之患!”

    想到这几年王庆、田虎的坐大,闻焕章不由得一阵叹息。这几年朝廷的兵力主要在平定方腊和北伐燕云,导致先前并不重视的王庆、田虎,开始膨胀起来。

    如今,田虎在河东占据五州五十六县,伪设文武官僚,自称晋王。王庆在京西占据八州八十六县,僭号改元,自称楚王。

    这两人相比占据燕京的朱武来说,不但已正式称王造反,而且占据的地盘距离东京更近,威胁朝廷腹心。

    所以,朝廷的重心已转向两地,对割据燕京的朱武,更加难以顾及。连朱武分科考试的事,都只能视若罔闻。

    “罢了!不想这些了!”

    “我只需要为宿兄劝说朱武不要反叛,其它诸事就要为他效忠了。”

    “如今还是应付考试,取得效忠资格要紧。”

    将注意力集中在接下来的考试上,闻焕章开始分析接下来的复试,应该如何去考:

    “复试分为时务、明经、明法、明算四科,只需通过一科,便能参与面试。”

    “明经、明法、明算不用多说,应该和前唐一样,没有多少变化。时务则可以看做进士科,主要考察策论。”

    “这四科的重要性,当以时务为先!”

    明白进士科在科举中的地位,闻焕章对明经、明法、明算三科,并无多少看重。如果是为做官而来,考取这三科或许是一个好途径,但是对于立志要说服朱武的闻焕章来说,唯有时务,才值得他重视。

    而且,从时务这个名字中,闻焕章知道考试的题目,多半就是时务策。这对他的目的来说,可谓颇为有利:

    “我若劝说朱武,莫过于用时局说服他。”

    “或许可以用时务科的策论,阐述这件事情!”

    有了这个想法,闻焕章在接下来没有继续交游,而是以当前的时局,写了几篇策论,期望在参加时务科考试时,写给朱武观看。如果朱武赞同其中观点,他自然能够被看重。如果朱武不赞同,那就正好被淘汰,不用效忠朱武。

    只是,他的这个想法,在见到初试通过名单时,很快就放下了。因为闻焕章发现,通过初试的人选,足有一千八百人。这么多的人有资格参与复试,即使只有四分之一的报考时务科,朱武也没有精力在复试时,就会参与评卷:

    “朱武若看不到,我还要不要这样写?”

    “万一评卷的人是庸才,把我黜落了怎么办?”

    泛起这个担心,闻焕章实在没有通过时务科的把握。因为他在大宋时,就曾经数次信心满满去考进士,却没有通过一次。对于类似进士科的时务科,闻焕章并无十足把握通过:

    “如果不能通过复试,那就连参加面试见到朱武的权力就没有。”

    “所以当前要务,是以通过复试为先。”

    “对我来说,最容易的应该是明经科,然后是明法、明算。”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明经科相比进士科,难度要低多了。对于一直在教学的闻焕章来说,考明经轻而易举。

    然后,再看看明法科、明算科,闻焕章觉得同样比时务科更容易,通过它们的可能,要比时务科更大些。

    看看考试安排,从三月十一日开始每隔一天考试一科,时间上没有,闻焕章心中一发狠,把这四科的考试,全都报考参与:

    “四科总有一科能中,甚至能考取三四科。”

    “这样我就能参加面试,把先前写的时务策,呈给朱武观看。”

    “甚至于如果通过的科数多了,我能更得重视,再加上先前的交情,能更容易见到朱武。”

    怀着这个想法,闻焕章在接下来的数日,接连参与考试。即使感觉到每科的试题都不难,闻焕章在连考四次后,也不由心力交瘁。对他这样上了年纪的读书人来说,隔一天考试一次,实在休息不过来。那些精力充沛的年轻人,在此时更有优势。只是,年轻人知识上广度不够,有能力参与四科的,那是少之又少了。

    就这样考完四科,闻焕章接连休息了几日,这才感觉到精力恢复,外出和人交流。

    此时,朱武允许落榜初试学子进入预科学习的命令已经颁发,那些落榜学子,一个个欢呼不已。除了有一些离开燕京外,大部分与试学子,都选择读预科。毕竟按朱武的命令,预科学子每年都能参与考试,考上学堂之后,同样能做官吏。

    所以此时的燕京城,仍聚集着数量众多的读书人,这些人拿着报纸,以未来官吏的身份,纷纷点评时事。

    各种时事当中,除了朱武亲自带着军队参与抗旱外,最引人关注的,就是在卢俊义主持下,仍在举行的武试。

    “这些武试考生,都是各地豪杰。江南方腊的余部,都有人来参加呢!”

    “什么方腊余部,分明是方腊的亲戚。只看方杰的名字,就知道是方腊的族人!”

    “方腊的族人公然出现在燕京,朱将军是想收留他,彻底反叛朝廷吗?”

    “朱将军还招降辽国降臣,把辽国宗室任命为麾下大臣呢,收留个反贼族人,又算得了什么?”

    “你们参加考试,还不知道朱将军想要做什么?”

    “当然是做皇帝喽……”

    这句话一出,议论纷纷的众人,陡然都是一静。片刻后才有人略过这个话题,谈论武试豪杰。

    闻焕章无心去听,此时他只知道,朱武已公然收留方腊余部,让他们参与武试:

    “如此大胆!如此大胆!”

    “朱武怎么敢收留反贼族人,让他们公然应试?”

    “难说说他离反叛,已经只差一步?”

    “我要在面试时,劝阻他的行为!”

    深感时不我待,闻焕章返回住所,又把自己先前写的时务策斟酌几遍,觉得已经是尽善尽美后,等待着复试开榜,面试时劝谏朱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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