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人们无意中会对遇到一些能理解、感受到自己的伤感和脆弱的人,可能是那治愈孤独灵魂的药,也可能只是两个相遇的孤独灵魂,有时最后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但这一刻却被铭记一生。

    此刻陪侍的女孩被张未说的一时气结,自己连着喝了几杯闷酒,似是调整了一下心态,给自己打了打气。

    “公子你就陪奴奴喝一杯吧,就一杯,你看我都喝了好几杯了,你就喝一杯嘛。”女孩挽着张未的胳膊,摇来摇去。

    “小荷才露尖尖角,没兴趣。”张未斜了一眼,看了一下蹭着自己胳膊的位置。

    女孩瞬间撒手,恼怒之色一闪而逝,神色尽量放的柔和些,道:“敢情公子真的不喜欢奴奴,要不我给您换个人吧。”她不敢真和客人着恼,否则惩罚她可吃不消,只能强忍恼怒。

    张未见她没有恼怒,也觉自己这话在这个时代也有些过分,而且这个时代还流行鸽乳,说不定这个女孩还因此备受欢迎。

    “你来到此地多久了?”张未试图缓和一下,问道。

    “奴奴九岁被卖到此处,至今已经五年了。公子咱们不提这些,你到底怎样才肯喝一杯?”女孩虽回答了张未,但不愿过多提起。

    “那你给我讲讲你的事,如果我听了觉得不错就喝一杯。其实我不愿喝酒,和你不愿回忆一样,你有不愿回忆的东西,而我喝酒之后也会难受很久,甚至狂性大发,我都怕你会吓着。”张未将心比心的给她讲解。

    女孩眉毛拧在一起看着张未,又缓缓舒展开,道:“我讲给你听,但这次你要说话算数!”

    张未有了兴趣,拿起酒杯喝了半杯,道:“这是定金。”

    “我家是河间府的,我九岁那年大旱,家里的粮食不够吃,旱灾吸引了有各地的人牙去采买,我只记得爹当时含着泪对我说,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然后将我卖给了奉城的人牙,辗转之后将我卖到天香园,在这学习琴棋书画,练习唱曲跳舞,观摩劝酒陪客,后来我因跳舞的天赋还不错,被花魁娘子选中,来到她的楼中,负责伴舞和陪酒。好啦!奴奴讲完了,公子喝酒吧!”

    陪侍的女孩讲述的很快,很平,听起来很无趣,但张未听出了里面的哀伤,看出了她最后的强作欢颜,他默默端起酒杯斟满,然后一饮而尽。

    “很好故事,为往事干杯,让往事随风而去。”张未将杯子翻过来,示意自己干了。

    “公子觉得我很可怜么?”女孩平静的问道。

    “没有可怜,只是有些哀伤。”张未直视着她,其实如果是别的男人应该劝劝她要早日脱离苦海,跳出火坑之类的,毕竟劝妓子从良,拖良家下水是男人的两大爱好。

    “其实我觉得在这里很好,这里不用干重活,有饭吃,有衣穿,我觉得我活的很好,不是么?”张未没劝,女孩自己却似在回答。

    “我爹娘他们永远挣扎在温饱上,如果有点天灾人祸就可能会饿死,所以他让我好好活着,我明白什么意思,就是告诉我,能活着就很好,我现在活的很好,只是偶尔想他们。”女孩刚才喝了不少,似乎有些上头了,话语平淡中透着浓浓的哀伤,她的哀伤不是为国为民,也不为她自己,只是想家了。

    张未听懂了她的哀伤,心中的愁绪也浮了上来,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不知道他穿越过来,在那边是如何体现的,如果是死在当场,父母接到消息会有多么绝望?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为人父母最怕的事。

    这一刻,张未甚至还不知道女孩的名字,但两个人的哀伤汇聚在一起,化作杯中的酒,你分一杯,我分一杯,想将哀伤化解,两人彼此讲述着对方没有经历过的事,也喝着彼此都理解的酒,却不知心情差的时候喝酒更容易醉,两人不知不觉喝了很多,此刻女孩眼神迷离,好似看到了父亲,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带着濡慕之意,张未也已经上头,这次醉了也依旧很平静,没了勾搭的心情。

    桌上其他人有的两相搂着,不舍离开,有的两边谈好的,便被身边女孩领着往后面走,没有想法的已经开始纷纷的起身告辞,张未见张简起身便也跟着起身,身影却顿住,只见女孩坐在地上死死的拉住他的衣角,迷离的眼神中带着哀求之意,张未面带微笑摸摸她的脑袋,女孩似是懂了,有些气馁,缓缓的将手松开,张未蹲下好似看着小朋友一样,捋一下她扰乱的发丝,帮她整理一下衣衫,探头用唇轻轻触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们一定都好好活着。”然后转身追着张简而去。

    “公子你如何称呼?”女孩歪歪扭扭的站起,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到,可惜张未已经走远,女孩似被抽空了全身的力量颓然的。

    二人便跟随众人走出天香园,来到了府学,刚到门口,便被喊住。

    “小简,小未,正要找你们,族老让我来叫小未,他有事找你,快跟我回去。”来人是张家庄的汉子,名叫张三,平时给张成家里赶车,比张简和张未大一辈,是他们族叔。

    “三叔,天都快黑了,明天再回行不行啊?”张简先道。

    “说是有急事,趁着城门没关,赶回去吧。”张三坐在马车上挠挠脑袋道。

    “走吧,别让族老久等。”张未直接上了马车。

    马车中一路颠簸,张未迷迷瞪瞪的到了族老家,此时天已黑透了,张未的酒却还未醒透,这酒后劲颇大,迷朦着来到正堂,族老已经在等着他了。

    “族老,我回来了。”张未施礼道,浑身散发着酒气。

    “喝了多少这是?”族老皱眉呵斥,摆摆手,张成和张三告退。

    “今日杨致远来找我向你求亲,要招你入赘,说你坏了杨家小姐清白,你可知错!”族老声音威严。

    张未疑惑了一下,想到那日马车中的情景,道:“此事确实有之,但不是我主动所为,我那日醉酒,而那小姐被人下药,并且还有人调度马车配合,最后我俩都虽都是被误中副车,但确实在那马车中春风一度。”

    “这么说你确实坏了人家清白?”族老道。

    “不错,确有此事,是我做的!”张未酒意上涌,大方承认。

    “好!我张家男儿就要敢作敢当!”族老见他没有推诿直接承认,便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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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妓子劝酒难下咽,

    哀伤佐酒起牵绊;

    酒意上头冒醉话,

    敢作敢当族老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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