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只有路灯在闪烁。

    在上车之前,莫伟楠一言不发,拉开车门说了一句话,“走,回警局。”

    砚司墨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提醒道:“有什么想法回去之后可以说出来,现在你需要专心开车。”

    莫伟楠把方向盘一打,出了医院的大门,笑道:“就咱这技术,甭说现在大街上没人,即便是川流不息,合着一只眼开回去也没有问题。”

    “我没有说你技术差,而是说你心思没在这,思想在开小差,这是开车的大忌。你是老司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不要祸及他人。”

    “哎呀,要不谁想都找个老婆呢,还是老婆疼人。你看赵芳德的老婆多么疼她,我们去调查影响了他的休息,人家都不愿意,她一来便赶我们走了。”

    砚司墨先是一怔,听他话里有话,一句话多个意思,好像明白了。她银牙紧咬,嘴巴一撇,从副驾驶上缓缓伸出左手,手指呈钳状,便向莫伟楠的腰间伸去。

    车里的光线不太好,但借着昏暗的路灯,莫伟楠的眼角余光还是看到了伸过来的魔爪,急忙向左一闪。

    “哎哎哎,别闹!开车呢,安全第一。”

    他实在是怕了,那老虎钳子捏在身上真够他喝一壶的。

    砚司墨只是做了个样子,把手收了回来,“说话要小心一点,注意用词,我还不是你老婆。”

    “怎么能不是呢?不就差一张纸吗?”

    砚司墨不承认,不等于莫伟楠不认可。

    砚司墨神秘一笑,“就那张纸便能将你隔了千里万里,我就是自由的。”

    “哈哈哈!还千里万里,哄小孩子呐?我们早就亲密无间了,你不照样是自由的嘛!”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围城》听说过吗?没有那张纸我就是城外人。有了那张纸我就成了城里人了,被困在城中,我可不怨受约束。”

    莫伟楠呼哧呼哧喘息了两声,“我勒个去!谁还能约束得了你呀?就你那劲头,犹如母老虎下山,势不可挡,碰你者伤,阻你者亡。说这话不亏心呀?真是倒打一耙!”

    “你看,幸亏我没有早早的答应你,这还没结婚呢,就开始抱怨起来了。我看这个结婚的事恐怕又遥遥无期喽!”

    “别介呀!我是不是踩着老虎尾巴了?我招谁惹谁了?这…这…这话说的,没有两句话,无端的就又拒婚了!”

    莫伟楠好像有点急了,他真不知道怎么就又惹到她了?

    “这个……暂时不结婚,比结了婚再离要好些,还能延长我初恋的体验期。早早的结了婚,那种感觉就消失了,即便是离了再谈恋爱,也不复重来。”

    “你这都想到哪去了?还初恋的感觉,我们这是初恋吗?上辈子我们就相恋过,好不好?我们的初恋期已经够长了,都已经两辈子了,你还体验不够?”

    “恬不知耻,自作多情!上辈子谁跟你初恋来了?”

    “那…那些感情合着就被你一句话抹杀了?那不算吗?”

    “不算!”

    两个人在不停的斗嘴中回到了警局。

    会议室里依旧灯光明亮。

    局长李怀远坐在会议桌的一头,不住地抽烟。

    他身旁坐着几位省局的同志,时不时地喝上口浓茶,看得出来,他们也很疲惫了,是在用茶碱提神。

    围绕巩强悍社会关系的调查基本结束。

    调查起来很繁琐,干警们反复奔波甚是劳累,可汇报起来却极其简单,因为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而当莫伟楠将赵芳德提供的情况向领导汇报完了之后,局长李怀远和省局的同志眼前一亮,一扫疲态,一致认为这个张大勇可以定为重大嫌疑人,有必要立即拘捕进行审讯。

    也许是他们对琼洋县发生了这么大的凶杀案,感觉到了肩膀上的压力,竟然有些急于求成了。

    莫伟楠提出了反对意见。

    张大勇虽然有重大嫌疑,但是目前警方还没有掌握除了赵芳德的这份证言之外的任何实体物证,很难有说服力。

    如果张大勇矢口否认的话,警方根本就不能定他的罪,到最后还得释放,那将弄得警方非常被动。

    如若凶手另有其人,这样做可就给琼洋警方脸上抹黑了,建议拘捕的决定一定要慎重。

    可以对他采取监控措施,必要时可以采取打草惊蛇的方式,让他自己露出马脚,到那时再拘捕不迟。

    或许在这段期间,警方还能够找到其他的线索和物证,有了证物,嫌疑人必将无话可说。

    莫伟楠的担心不无道理,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砚司墨暗暗点头,她跟莫伟楠想到一块儿去了,她也表示进一步调查还是很有必要的。

    还怎么调查?调查谁?

    局长李怀远给大家留下了一个思考题。

    现在是深夜4:00,精力毕竟有限,让大家分头休息一下,睡上一会儿,等再上班的时候各队拿出意见来进行商议。

    这哪里是让休息,以休息为名回去思考案情。

    莫伟楠摇摇头,便与砚司墨回了他们的办公室。

    “莫大神探,思考意见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实在是困的顶不住了,先睡了。”

    一进屋砚司墨便倒在了沙发上,打了个哈欠,合上眼,跟莫伟楠嘟囔了一句,随即便沉沉睡去。

    “睡吧,睡吧。没老公伺候着睡觉,再不盖上点儿,这一晚上还不着凉呀?”

    莫伟楠取出毛毯,轻轻地搭在了已经打起鼾声的砚司墨身上。

    而他却没有睡意,坐回办公桌,倒了杯白水。拉开抽屉,里面还有半包烟,取了一支大前门,烟丝都已经有些干了,先放在鼻子下面嗅一嗅,点燃。

    此时,他的脑子里面闪现的是那八具尸体的惨状。

    姚婧白暂俏丽的容颜与浑身是血的凄惨交织在一起。

    忽又转换成张大勇那迷人的笑容,轻松的神态。

    接着又是他母亲的惊讶表情,他父亲的木讷神色。

    赵芳德的娓娓诉说,及他老婆不耐烦的排斥。

    闪现在他脑海中的这些影像,不断变化,亦真亦假。哪一个是真情流露,哪一个又是惺惺作态呢?

    死者的神态自然不会骗人,那活着的呢?

    想着想着,莫伟楠觉得他的脑子里面很乱,侦破几起大案以来,这是头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他忽然发现他被别人的言词左右了。人们都在猜妨张大勇是嫌疑人,他当然也有这样的想法,以致他就认同了。

    有哲人说,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有了这种思维,他们的调查都是在去验证自己这种想法的正确性,而偏离了对案情的客观分析。

    主观意识占了上风。

    这将有碍案件的顺利侦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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