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五年五月。

    这段日子发生不少事情,先是朝廷动兵南下攻打叛军,而后是宗正姒召谋反。不久前,姒召、姚旃、叶赢等一干谋反主犯,全部被枭首处死,抄家。行刑那一日,姒召仰天大吼,言称‘国朝已亡,奸佞主政’,而后刀斧手一刀砍下他脑袋。

    据说,他死不瞑目。

    一时之间,涉及谋反的雒阳臣子纷纷落网,其大多是帝党官吏,也有一些摇摆不定的官吏。一系列狂风暴雨的杀伐之后,雒阳人心惶惶。好在,大司马、大司徒、中书监令、廷尉等三公九卿先后站出来,稳定臣心民心,方才没有起大乱子。

    不过,这些只是明面上的安静。暗地里,除了官吏,南北两军的不少将官也被查出有问题,革职查办下狱。

    最严重的,莫过于宫中传出消息,天子因被兵祸所惊,身体抱恙不能安眠,只能下诏,军国大事,全权由赵无伤、聂抗、邓亥、柳齐四人酌情处置。

    不知内情的人茫然无措,知道的内情的人选择沉默。随着姒召等人身死,眼下再无人能够阻挡邓亥独揽朝政。

    马蹄声急,灰尘四起。一名背负令旗的骑士纵马直冲中阳门。

    “义阳国急报,闪开!”

    随着那骑士一声大吼,门将立即下令守门士卒退让两边,他自然是看清楚了骑士背后的军令旗,不敢有所阻拦。骑士一路冲进雒阳城,经止车门,端门,一路畅通无阻进入文昌殿。

    “义阳国急报?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是叛贼已被剿灭?”阴休正好带队巡逻,经过端门,看着已经进入深宫的骑士深思。

    骑士进入端门后,在文昌殿前停下,从背后取下装信竹筒,交给内侍,急忙道:“十万火急!”

    内侍不敢怠慢,连忙将信件取出,快步进入文昌殿。殿内,四位大臣正在商议国要。

    “义阳国急报!”内侍奉上帛信。

    大司马赵无伤心里闪过一丝不安,接过帛信打开观看。须臾,他浑身一震,双眸痛苦的闭上。

    “大司马,怎么了?”见他这副摸样,邓亥、柳齐、聂抗三人,心底都是有些不安。

    “谢宗和田观中计,在冠军县为叛军大败,八万大军死伤殆尽,现已退守南乡郡。”大司马说完,其余三人久久无言。

    纵然他们此前猜测到这一次因为行军方略失窃的缘故,长城军团可能会遭遇大败。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他们心底还是忍不住狠狠颤抖一下。

    那可是八万大军!

    而且,这一败,很可能会引发舆论风暴,导致天下各地异动。

    “各位,现在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我们没有必要继续沉浸在其中。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需要尽快募兵,而后南下遏制义阳王,乃至将其扫平!”聂抗沉声说着。

    邓亥点头,说道:“目前募兵顺利,十万新军半月以后应该就能交付。大司农那边,钱粮也在调动,出征之时,可以保证后勤。”

    大司马道:“不能这么拖下去,这样吧,河南郡的新军尽快交付,我要立即安排人手开始操练。”

    “这也是个办法。”柳齐点头,旋即提醒道:“这一次大司马可要好好看护兵马。”

    “会的。”赵无伤回了一句。

    长城军团在义阳国大败的消息不胫而走,原本姒召等人的事情让雒阳朝野惶惶不安,现在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可是随着长城军团大败的消息传开,整个雒阳又开始躁动起来。

    似乎是为了稳定人心,朝廷先后宣布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募兵,准备南下剿灭叛军。第二件事情则是封赏此次平叛姒召等反贼的有功之臣。

    聂嗣的名字,赫然列在榜首。

    “四品云麾将军,还不赖。”聂嗣放下朝廷的封赏文书,看向坐在对面的父亲。

    聂抗闻之,笑骂道:“你这小子,还不满足,这可是实权的云麾将军。大司马已经决定将你调入十万新军之中,担任偏将,统帅一万兵马。”

    “见父亲还能说笑,孩儿便放心了。”聂嗣笑着道:“此前,孩儿一直担心父亲为国事所忧,眼下来看,父亲应该是腹有对策了吧。”

    聂抗微微一叹,“谈不上对策,只是无奈之举罢了。长城军团兵败,这就意味着三王必有异动。眼下南北两军的兵马不能动,只能招募新军。”

    “父亲,新军毕竟是新军,未经训练,只怕不能上战场。”聂嗣担忧道。去岁雍州的郡兵训练也是有一段时日,方才能上战场,他对此深有体会。

    聂抗道:“你担心的不无道理,大司马已经决定,河南郡招募的新军将会立即投入训练。其他各郡的新军,也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雒阳。”

    “如此说来,孩儿马上就能上任了?”聂嗣问道。

    聂抗颔首,“不错,义阳国打败长城军团,民心有所失,朝廷也是十分担忧。”

    聂嗣默默点头,眼下叛军打败朝廷兵马,大涨士气,确实让朝廷有所焦虑,他问道:“何时南下?”

    “最快六月,最迟七月。”

    “短短一个月,新军只怕战力难以成型啊。”聂嗣皱眉。

    “你说的,大司马也知道,只是时间不等人,若是放任义阳国继续猖狂下去,怕是会给巨鹿王和沛王机会,让他们不顾一切的起兵,到那时才糟糕。”聂抗也是很忧愁。

    聂嗣沉吟少许,说道:“父亲,为何不将新军充入南北两军,从南北两军调遣精锐南下平叛。”

    聂抗回答道:“大司徒等人担心沛国趁势而起,直接兵进司州,故此拒绝这个提议。”

    “可如此匆忙率领新军南下,只怕未能收获成效。”聂嗣道。

    聂抗微微一笑,道:“你看不透其中的关键吗?”

    “关键?”

    “朝廷动兵只是一个姿态,为的是警告其余二王,让他们不敢擅动。至于何时与义阳国决战,那还有待商议。”聂抗解释道:“这一次十万新军南下,大司马也知道短时间内无法歼灭叛贼,所以很大可能是让新军去给义阳国施展压力,展现朝廷剿灭叛军的决心。”

    闻言,聂嗣明白的点点头,“如此说来,此次南下,对峙为主。”

    “不错,主要是为了威慑义阳国,使其不敢乘机北上。待朝廷将巨鹿王和沛王的布置安排好,才会让你们动手。对峙的时候,正是你们训练新兵之时。”

    聂嗣问道:“可若是义阳国趁机动兵怎么办?”

    “坚守不出。”聂抗吐出四个字,叹道:“千头万绪,搅在一起,沛王虽未有所动作,但是不可不防。巨鹿王有北疆军团盯着,可沛王没有。雒阳的南北两军是拱卫司州的力量,不能轻易调动。”

    “孩儿明白了。”聂嗣问道:“孩儿能否将栾冗和崇侯翊带入军中?”

    “可以,你是偏将,执掌一万兵马,你有权任命郎将、校尉。”聂抗道:“虽然此次凶险无比,可也是一次巨大的机会,倘若你能安然无恙度过,你将比为父少走很多弯路。”

    聂嗣默默点头,他明白父亲的意思。

    “父亲,眼看乱局将起,朝廷怕是还需要募兵吧。”聂嗣忍不住说道。

    酆军的兵马数量,实在是捉襟见肘。

    聂抗叹道:“你说的,我们都知道。可你不知道,大司农府库之中,已经没有多少钱粮。先前抗击白狄和肃慎,几乎掏空府库,现在又要支持新军,几乎拿不出多少粮食。此次钱粮,还是强征税赋得来,只希望今年是个丰年,能够缓解朝廷的压力。”

    其实聂嗣心里也明白,除了支持新军,朝廷还要支持长城军团、北疆军团等兵马。

    可眼下的酆朝,实际上并没有多少钱粮。因为这些年,朝廷各种杂七杂八的税赋,早已将百姓掏空。能拿出钱粮的,只有各地的豪奢贵庭。但问题是,这些地方豪奢,愿意拿钱吗?

    如果他们愿意,朝廷根本不用募兵十万,而是直接募兵三十万,放二十万在豫州驻扎,防备沛王。

    外有宿敌,内困钱粮。这就是朝廷眼下的困境,此非一日之功,乃是数年积累之弊。

    不多时,朝中来人,将聂抗请走议事。这段日子,聂抗忙的脚不沾地,一会儿要稳定百官情绪,一会儿又要和大司马等人商议军国大政,实在是疲惫不堪。

    这也是铲除帝党的后遗症之一,朝官人心惶惶,认真做事的很少,只能慢慢安抚。好在先前邓亥等人的附庸官吏不少,没让朝政运转直接陷入停滞,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送走聂抗,聂嗣起身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将从军的消息告诉栾冗和崇侯翊二人。

    “少君,这一日我等候已久了!”崇侯翊重重挥拳。

    栾冗笑道:“上一次,少君神机妙算,巧败叛军。不过,我可没有杀得痛快,这一次想必能大战一场。”

    聂嗣道:“大战先不提,如今大司马任命我为偏将,执掌一万新军,你们二人要帮我狠狠的操练新军,明白吗?”

    “明白!”两人同时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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