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开始了。随着士兵向城头攀爬,为了不误伤,准确度不佳的床弩只能暂停射击,转用普通弓箭向城头抛射。

    对士兵来说,攻城大概是他们最不愿意面对的作战方式了,伤亡率高,而且憋屈!

    再勇猛的士兵一旦离开地面,也将如同幼儿般脆弱,摔落或者被击中都是致命的。这种时候,没有任何训练的庶民往城下扔一块石头,也能击杀身经百战的战士。

    城墙带来的重力势能对站在高处的一方本就是极大的优势,一直到登上城头前,战斗力的差距都将被这高高的城墙极大的抹平。

    好在,攻城士兵士气还算高昂,训练也算有素。一手扶着梯子,一手拿盾牌扣在头顶,顺利的话只需几个呼吸就能到达城头。

    不过,战争哪有顺利的,登到城头也远没有容易,尤其是祁城这样的大城。

    祁城跟别的城池没什么区别,城墙也是全夯土结构,高度两丈有余(一丈十尺)。

    虽然是夯土城墙,但却跟一般的土大不相同。层层夯制下,城墙的结实程度超乎想象,跟土坯砖没什么区别,不然也不可能几千年后还能有遗址留存。

    不过,夯土城墙再怎么也是土,所以难免存在容易风化受雨水侵蚀的问题。正因为此,所以城墙整个设计成了梯形,下宽上窄。而且城墙外面并不是笔直,有一个七八十度的倾斜角度,即使大雨过后城墙也不容易垮塌。

    而且因为是夯土,所以城墙可以修的很厚,超乎想象的厚。就像这眼前的祁城,就连最窄的城头也有十几步宽!整个看起来更像堤坝。

    这还只是祁城,晋阳的城墙更加夸张,这个时代,也只有洪水这样的自然伟力才能撼动了。

    很快,第一个士兵的手已经攀到了城头,迎接他的是惊恐的目光,以及一支刺来的矛。

    只来得及用盾牌挡了一下,这个士兵受到重击,立刻失去了重心,带着拉长的惨叫声摔了下去。

    虽然把敌军赶了下去,但城头守军却来不及高兴,这是个极其危险的情况。

    “快!往城头搬物资,向前推,挡住敌军。”在城头督战的赵嘉挥着手中佩剑,朝部下吼道。

    尽管城头的守城物资已经堆积如山,但守军仍在催促民夫们继续往城头搬,好像这样就能增加点安全感一般。

    攻城才刚刚开始,城头总算还保持了基本的秩序,更多石头跟木料被砸了下去,但敢冒着弓弩射击往下看杀伤情况的还是很少。就只是扔东西,有的甚至没人的地方也有石头落下。

    对城头守军来说,这好像是个机械的搬运工作,把手里能扔的东西全扔下来而已。

    本来嘛,这只是二线守备部队,训练缺乏,装备弱,对赵氏的忠诚也还不到同生共死的地步。如今赵氏精锐尽失,几乎必败的局面,士气也不可能高到哪里去。

    尤其那些到城头帮忙搬运物资的城中居民,也没有同仇敌忾之心,一个个愁眉苦脸,不情不愿的,倒把守军士气带坏了。

    陆续的又有士兵攀上了城头,又很快被赶下去,但城头守军却有些顾此失彼,登上城头的越来越多。

    “去,你们也去!”满心急切的赵嘉忍不住动用了亲卫。

    第一波攻击只持续了两刻钟,在赵嘉的亲卫参战后,士兵就很难登上城头了。

    咚咚咚!

    收兵的鼓声响了起来,正在攻城的士兵如潮水般退去,城头守军持着弓弩要去反击,但迎接他们的却是再次发挥威力的床弩。

    这次不再是巨箭,而是小一圈的特制箭枝,一架床弩能同时发射三支,威力变小,但攻击密度更高。

    城头很快被压制,攻城士兵抬着城下伤兵跟战死者,从容退了回来。

    攻城第一战,就这么匆忙的结束了。

    “此战战死十六,重伤三十二,其他轻伤百余。家主,医者让我问一句,救治他们用药酒吗?”

    贾远手里拿着一块木片,跟在巡察营寨的智朗旁边说道。

    智朗扭脸看了他一眼,“当然用。而且要不惜本钱,全力救治!不止如此,死伤者还要全部记录下来,向所有人公示。告诉他们,我智朗说话算数,战死者,等我把他们家眷换来,立刻有十户食邑!重伤者,待遇相同。轻伤者,只记录在册,按战后累积结果奖励。”

    贾远愣了一下,有些为难道:“家主,果真要如此吗?才第一战,这就一个百户之乡奖励出去了?”

    智朗摇了摇头,抬手往周围指了指:“百户算什么?只赵氏就有不下三十万户邑!若能收拢军心,难道不值得吗?”

    赵氏基本跟一个中等诸侯国没什么区别,打下这么大一块地方,获得的利益之大是不可想象的。而只有通过利益分配,智朗才能把自己的利益跟部下利益连接,真正稳固自己的地位。

    “可,我智氏大军呢?总不能我们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地方,都分到外人手中吧?……我倒是能理解,可军中之人却不会想那么多,到时候闹腾起来……”贾远有些无奈道。

    他觉得智朗有些过分偏袒这才俘兵了,哪有这样对敌军战俘的!?不送去当野人就不错了,竟然还有食邑?

    “当然不会,同等视之罢了。”智朗取下了水袋。

    贾远还要再说,智朗抬手打断道:“你要记住,区别对待是等级跟冲突的根源,我可不想部下分成三六九等,那样只能养出二流军队。……谁若有不满,就让他来找我。”

    贾远只好点了点头,苦笑道:“这样一来,不满的恐怕不少。”

    “这样吧!”智朗摆了摆手,“两个时辰后,你把各级军官召集到我的营帐,好好谈谈此事吧。”

    “唯!”贾远连忙说道。

    在利益问题上,永远没有各方都满意的结果,再怎么分,大部分人都在心里抱怨自己拿的太少。

    如果这种情绪没有约束,利益分配就会变成利益争斗,或者战争。

    而这时,就需要有人定下规则,并让所有人听从。而这,也是智朗正在做的。

    会议准时开始,智朗特意喊了不少魏韩俘兵代表旁听。虽然争吵的有些激烈,但内容却很匮乏,都是些情绪宣泄罢了,并没有太多意义。

    等情绪出的差不多了,智朗抬手压下了所有声音,直接按定好的条目定下规矩,彻底为此事定下了基调。

    这个在此后看来极其重要的决定,此刻就这么仓促的定了下来,甚至智氏上下多数还未知晓,干脆的不可思议。

    整个事情还是在军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士兵们欢欣鼓舞,不分来自智氏还是魏韩。对智氏士兵来说,他们本就拥有的不多,获得感很快压过了别的情绪。

    相对有些不满的其实只有那些军官,他们想要更多封邑,但智朗却把太多资源分到了普通士兵手中。

    当然,这种不满只是满意中的小小缺憾,扩张中的势力总是这样,不断的获得利益能最大程度的压下别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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