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成坤面目惊恐,因为距离他不远,出手击伤任天龙的戴钰安,正堪堪倒地。

    一道猩红的深痕,由他的头顶刺了下去,顿然,整个脑袋被分为两半。

    虽然有头皮衔接,以至于分叉的脑袋不会彻底脱离躯干,但耷拉在肩上、就变得更加可怖!

    “天啊!”

    “这怎么可能!”

    众人大惊失色——

    三位高手,竟这般惨死在他们面前。

    众人惊骇,顿然唏嘘不已,但这刚起的燥杂,突然禁声。

    只见被戴钰安击中,摔倒在墙角的任天龙,正双刀立地,如尊死神,缓缓的站起身来。

    天下武学,唯快不破!

    “鬼,血鬼!”

    ……

    血腥迎风飘摇,两声压抑性的叫喊,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任天龙的小腹、腰间、鲜血不止,他嘴角溢出的猩红更是恐怖如斯,他此时,正像一个随时都可能会倒下的血人,一步步,一寸寸地朝叶成坤走了过来。

    “不会吧!他还没死?”,

    “天啊,这还是不是人!”

    任天龙先前施展的刀法之快,简直匪夷所思,有种睥睨天下的威猛之势。他所用的刀法,正是从穆粱辰传授的“抻”字决刀法中,精练出来的精髓。

    任天龙不否认,穆粱辰传授的刀法确实未有私藏,这些他在深山日夜不停练刀中,自然能感受出来。

    他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正一步步走向自己的仇敌。

    “快,他受了重伤,快给我杀了他!”

    叶成坤纵然不可置信,但还是惊慌的发布起号令来。

    是的,他不可能不惊慌,他叶家家底深厚,高手如云。在被派来护卫自己的随从中,占去了家族的大半能人,这死的死,伤的伤,怎能不让他胆颤。

    嘣——

    就在场面一阵骚乱,一声枪响惊传了出来。

    枪声嘹亮,久传不息,惊在这大厅之中,震住了每个人的神经,将众人蜂拥的步伐彻底定在了原地。

    任天龙神色一窒,他前行的身子,突然一滞。他眉宇低垂,胸膛突然溢出了鲜血,天龙感觉胸膛像是被火烧一样,剧痛传遍全身。

    其痛烧之巨,完全将腰间与腹部的疼痛,瞬间掩盖了过去。

    他面如死灰,将目光投向右侧,此时一个幼嫩的少年映入他的眼帘。

    他颤颤巍巍的握着一把银灰色手枪,双手抖个不停。

    “去死吧!”

    叶成祥见任天龙一枪未倒,一份阴泠显在他嫩白又执拗的脸上。

    他目光一狠,当即再度开枪。

    他要保护哥哥,他不许他受到伤害。

    嘣!就在枪声惊起之际,少年的胸膛,被一把尖刀无情的穿插过去。

    那握枪的手指也瞬间落地。

    哗——

    刀闪即逝,十八皇宫突然暗黑一片。

    “怎么回事!”

    “怎么停电了!”

    显如白昼的厅堂,突然被黑色幕布席卷。

    “啊……祥子……”

    “草你娘的任天龙!快点给我追,一定要杀了他!”

    三楼大厅在暗黑降临的瞬间,顿然乱成一锅粥。

    谁都看到了黑暗之前的景象,叶成坤的弟弟持枪在任天龙的右侧,刚要扣动第二次扳机时,胸膛便被重刀穿刺。

    那迸射而出的子弹,被其蹊跷的躲了过去。

    “快快!”“快追!”

    “别让他跑了!”

    ……

    在叶成坤声嘶力竭下,暗黑下的众人,当即朝楼梯下方疯狂涌蹿……

    夜风侵袭,皓月当空。

    靠海的区域到了夜里,总是会弥漫出一丝清凉,纵然是时下七月,也亦如此。

    十八皇宫正南两百米,一个全身血淋淋的少年艰难前行,他的身形仿若孤影,显在这入夜的清凉之中,凄迷惨淡。

    阴风从正面迎袭,惊起了任天龙全身的震痛,同时也令他清醒不少。

    他步履蹒跚,情绪低落。

    失败了!

    未能得手,这个结果让任天龙暗恨不已。鲜亮的厅堂,突然被人断了电,他准备在击杀叶成祥之后,顺势斩杀叶成坤,可是一旁的护卫将其死死护住,在电闪雷鸣之际,完全不能一击而中。

    衡量人一生唯一的标准,取决于如何看待他人的生命。

    在任天龙眼里,恶人必须得到惩戒。

    他身受重伤,伤势异常严重,无奈下当即退逃十八皇宫。

    不过事态恶化,不由得他不退,如稍缓片刻,那些护卫随从,还有万雄帮的人,肯定会倾巢而动。这六七十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将身负重伤的任天龙,活活淹死,更别提拳脚相加,棍棒与刀剑加持。

    任天龙勇猛,但也不傻,知道退则生,进则死的道理!

    他用外衣按住胸膛的枪伤,撕裂的疼痛像是烈火焚烧一般,让他有种急需坚冰洞穿伤口,换取片刻清凉的冲动。

    他换大路走小路,耳里清晰可闻的传来阵阵喊杀声。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马上!可是,他刚走几步,身子猛然停了下来,他的神色演变成惶恐,因为他的身侧,突然步出一名中年。

    借着半月晕白,任天龙看到了这是一位圆眼高挺的男子,此人身穿黑色中山装,眉头有条清晰可见的刀疤。

    来人气息沉浮,任天龙如临大敌,冷汗淋漓。

    从他走出的步伐与气息上判断,此人是一等一的高手。

    莫说此等人物,就是等同叶家赵氏兄弟那样的身手,在后面泠不丁的给上一刀,任天龙都未必能接的下来。

    因为他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除了腰间与腹部的刀伤,还有中弹的胸膛。换若常人,别说出逃,早在十八皇宫暗黑之前,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坚持着能活着逃出来,已经是奇迹。

    “不用担心,我是来帮你的。”

    中年男人见任天龙欲将手腕探入腰间,语气平和道。

    夜风高涨,无尽的阴泠吹在任天龙衣衫上,将鲜血与衣服紧贴着他的皮肤,很难受。

    “纪正朗?”

    任天龙咬牙忍痛,将男子所言,放在脑海稍微过滤了一遍。

    此人,是受纪正朗的委派!

    这电停的蹊跷,任谁都能猜测是有人做了手脚,此人的出现恰好说明了,刚才停电是纪家派人刻意而为。

    因为在这个时刻,他想不到其他势力会对他出手相助。

    纪正朗这不是救我,他是在救自己的良心。

    “不要让仇恨吞噬了你的心,我也厌烦了这个江湖,道义、责任、尊严、全都成了杀戮的借口。我曾为了寻求一已安宁,退隐江湖,但我知道,江湖虽乱,道义未绝。”

    中年男子说着,朝任天龙近走了几步:“你太寂寞了,让我来给你做伴。”

    他话语很轻,像是轻风徐来,传进任天龙的耳朵里,如丝丝暖流。

    此人唐心,唐门高徒。

    唐心此次前来,并非受托于纪正朗,而是自行之事。任天龙从他的话语中,或多或少的感觉到了一些。

    唐门位于中部以南八百里,与西州城接壤。它初起后汉,兴盛北宋,衰于明朝。

    唐门弟子行事诡秘,行为飘忽。他们丝毫不计较世人的评论,独来独往,行走江湖。

    唐门自古多名门将士,也不乏奸诈卑鄙之人,有说是“宁遇阎罗王,不惹唐门郎”,唐门世代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是一个典型的家族式的江湖门派。自明朝以后,唐门同许多强大家族一样,逐渐衰退。

    如今现存的唐门,便是由帮派威望极高的唐剑川,集结门下不多的高徒英豪,顷扎一方,逍遥驻世。

    闻言,任天龙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位救星。

    不是因为他对唐心无言以对,而是狂袭的风,将他的唇齿吹的干裂,他的喉咙像是卡住了核桃壳,异常难受。

    他知道,口腔的鲜血已经积淀太多了。

    “这是唐门药丸,内服外敷,你一直朝南去,那里自会有人接应你。”

    虽然来了晚了些,但任天龙内心仍是一暖,这是雪中送炭,任何一个饥肠辘辘的人都会心生好感,这跟品格无关,跟尊严无关。

    任天龙伸手接过唐心给的两瓶药丸,当即口服了其中一粒。

    “多谢!”

    任天龙感觉不到药的味道,但对唐心此行此举,还是不胜感激。

    “快走吧!”

    唐心沉语一声,径自朝前走了几步,站在阔宽的大道中央。

    爆裂之音越响越大,正对前方,密密麻麻的黑衣壮汉朝此处迸进,犹如山洪。

    敌人追上来了。

    “保重!”

    任天龙也不多言,当即抬脚朝南而去。

    任天龙背景渐淡,前方人马也是疯狂而至.唐心凝神片刻,将中山装脱了下来,放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露出的白色衬衫特别显眼。

    他动作很慢,面对六七十人的浩然攻势场面,全然不惧。

    正前冲而来,追杀任天龙的众人,突然被一个中年男子挡住了去路,众汉在唐心身前五尺的地方停了下来,见识过任天龙的身手,谁都不愿冒进。

    可是,不知人群中谁大喊一声:杀!顿然人群涌动,疯狂的朝唐心挥砍了过去。

    此处不比十八皇宫的狭道楼梯,任天龙对敌,都是在众人未完全施展身手时,崭露手脚。可是阔地处,这数十人齐头并进,喊杀一片,任谁都得胆寒三分。

    然而,站定巍然的唐心,面对众人的众矢之的,毫无畏退之意。

    刀剑无眼,棍棒阴狠,唐心徒手游刃在群斗中,每一个欲冲上前,想去劫杀任天龙的人,都被唐心重击震晕。

    他出手可谓刚柔并进,一招一式都很果断,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每一招,都击中敌人要害,让其晕厥,或者惨死。

    阔宽的大道上,竹火点缀,人影攒动,白衣一人,挡去数人攻击,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壮。

    唐心的身手十分难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全凭基本功。

    如同大厨献艺,不必新奇罕见的菜品,只是一道宫保鸡丁,食材、厨具全无特别,方显真功夫。

    而唐心一招一式,刚中带柔,皆臻极境。

    更难得的是,每一招都待对方出手,后发先至,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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