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深酒楼。

    众多江湖豪客来来往往,言辞间都把牛皮吹得震天响,真真是热闹非凡。

    往常的时候,杨书该在人群中挥斥方遒。

    可今儿个他没说书,反而在听这席方平讲述自身经历。

    待其说完,杨书面上没什么波澜,只是迟疑的问道:

    “竟有……这等奇事?”

    “正是!”

    “还能……如此巧合?”

    “确实!”

    眼熟抿抿嘴……由不得他不诧异!

    若只是重名便也罢了,但这席方平,却好似从故事里走出来一般!

    生平都是一模一样!

    “杨先生莫非不信?我……我也不知该如何证明!”

    席方平没办法,却又急得不行,只得说道:“只能再来一次灵魂出窍,给杨先生看看!”

    “别!不用!你坐着就好……杨某自然是信你的。”

    天眼已然看过,杨书知道,这席方平并未说谎。

    他是永州人,也经历了父亲暴死,灵魂出窍前去伸冤,却遭到毒打凌虐的惨事。

    别的不说,其魂魄上的伤势,便做不得假……

    虽然很是离奇,但这事儿该是真的!

    他自然需要一点时间,缓缓情绪。

    “还真是桩奇事啊!”

    杨书饮杯酒,扫一眼无名古卷。

    巧便巧吧!

    “那方平兄此来,所为何事?”

    “来求先生指条明路!”

    席方平说完这话,离了桌子,哐当一声跪下去,铮铮铁汉双目通红:

    “自我离了那阎罗殿,只感前路迷茫,辨不清方向,满腔冤愤,更不知去何处伸张。许是这世上,早就没了公道!

    本欲自绝于天地,却听得上京有个说书人,已将我的经历讲了出来!

    两地隔着千里,却能说出这许多事,先生该是真正的高人!

    我还了魂,奔波千里入这京城,就是来求您给我一个指点!

    你说那杨二郎可以为我伸冤,可二郎到底在何处?我这就去寻他!”

    席方平还说着话,杨书便起身想拉他起来,可等他这番话说完,两条腿也像钉在地上似的,怎么都拉不动。

    杨书自知其心意如铁。

    “唉……你这又是何必,怎能寄希望于一个说书人,一个故事?”

    席方平惨笑道:“先生不知,我早就没了指望,您口中的故事,已是我最后的期待。”

    “若那前方有更多的苦难在等你呢?”

    “哈哈哈,再多的折磨,与我都是小事,但家父的冤屈不去雪,那才是枉为人子!”

    席方平咬牙呼喝:“先生尽可告知与我,无论刀山剑林,火海油锅,我都可去趟!若是有半点迟疑,便活该我遭了这罪!”

    可以,的确是个硬骨头,矢志不退。

    杨书心中称赞这席方平当真是个孝子……可孝子归孝子,这事儿也着实让人挠头。

    故事的下半截儿,杨书自是知道的。

    那席方平终是找着了二郎真君,此间种种具以告知,那杨二郎也秉公执法,亲笔写下判书,惩处一应案犯。

    大冤得雪,大仇得报。

    可问题在于……这只是个故事而已……

    咱也只是个说书的,聊斋里也没提二郎真君具体在哪儿,只说这席方平搭个顺风车就到了。

    可在这里,咱去哪儿找个二郎真君,来为他主持这个公道……

    不及多想,席方平再次恳求:

    “我知这世上,该是只有先生才能助我,但我只是个庄稼汉,又没本事,此去更不知结果。只求来世当牛做马,报答先生的恩德。”

    “这……”

    杨书只能蹲下来平视他:“兄弟啊……真不是我不想帮你,但这种事我是帮不了啊……”

    “先生若是有顾忌,我也不求其他,只求指点个方向。席方平自去伸冤,前方种种,便由我一人受了,即便魂飞魄丧,也不会牵连到这里!”

    “唉……你这……真是……”

    杨书直撮牙花子。

    转念思及席方平遭受的苦难,心中也是同情。

    “罢了!你这么坚持。我便给你一个去处。也不知有没有用……且附耳过来。”

    杨书凑到席方平耳边,几番言语。

    席方平听得清楚,再次拜倒,噔噔磕了几个响头。

    随后起身抱拳,一张嘴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几番张合,却只留下一句:

    “先生保重!席方平去了!”

    ……

    “唉……真是个可怜可敬之人。”

    杨书摇了摇头,目送席方平离开,随后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有气无力的说道:“敬明兄,出来吧……”

    ……

    “杨先生果然知道我在……”

    叶清被喝破行藏,有些尴尬地露出身形,走得几步,给杨书行了一礼:

    “叨扰杨先生了。”

    “早说过,咱就这双眼还拿得出手!坐吧……杨某今天心情复杂,正想找人一起喝两杯。”

    “恭敬不如从命。”

    ……

    ……

    上京城中,一个装饰豪华,色调却阴暗的房间里。

    阎罗王与一个黑衣人坐在主位,身后跟着那两个部署。

    “我话也讲完了,你赞成还是反对?”

    黑衣人抿茶,不多言语。

    阎罗王一声怒哼:“别跟我这儿装大尾巴狼,你那套就是不行,京城空虚,使那么多阴谋诡计又有何用?打过去不就行了!”

    “……”

    “说话!”

    咵嗒……转轮王茶杯倾倒,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两位阴司王者同时沉默。

    此间压抑的气氛,让阎罗部署身子发抖。

    最终,转轮王抹抹身上的茶水,嗓音暗哑地说道:“若那伤了你的鹊剑仙出手?”

    “正面对敌,五十回合我能取胜,百回合内取她的头!”

    “那净妖司二先生?”

    “嘁,奸诈小人,再敢出现在我面前,三招之内宰了他!”

    “刘府中还有个龙虎山弃徒……”

    阎罗嗤笑:“废人,不足为虑!”

    “额……”

    “我要你出手,就是求个稳妥,你只拖住那净妖司首尊,余下的全都交给我!”

    ……

    “算了,你既然这么自信,我也不硬拦你……”

    转轮王长叹一声,又提出自己的疑虑:“但你行事不密,怕是已经走漏了消息。”

    “不必担心这个。他藏不住的,这一次……”

    阎罗大手一挥,化风消失,只留下一句豪言壮语:“没谁能阻我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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